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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古書《山家清供》里的方子,但這三者的比例卻是他從前給試出來的, 調配均勻, 再一碗一碗遞給大家。
方靈輕從滾沸的鍋里夾起一片肉,蘸了一下這料, 嘗了一口, 雙眉微微一揚, 笑道:「這味道倒還真不錯。」
只聽一名青年鏢師笑道:「我們鏢頭做菜的手藝,可比他的武功還要好。」
楚鵬一拍他腦袋,笑罵道:「小子, 去你的!好好吃東西吧!」
危蘭吃了兩口菜,聞言也微笑了笑,卻忽話鋒一轉道:「楚鏢頭和諸位兄台的武功也並不差,何以會全都敗在留恆、留穆、留其江三人的手下?」
楚鵬一愣,夾菜的手頓住, 默然片刻之後方道:「是我們自願跟他們走的。」
有鏢師接著苦笑道:「我們當時想著, 能儘量不與留家堡的人起衝突最好, 誰知道……」
振遠鏢局也屬於俠道盟里的一員, 不管得罪了本盟五大幫派里中的哪一派,他們今後在江湖上可就絕對不好混了。危蘭登時明白了他們的想法,低首不言,那歉疚的情緒又在她心底蔓延。
眾人一時沉默,鐵鍋里咕嘟咕嘟的聲音卻越來越響。唯有方靈輕與杜鐵鏡無所顧忌地繼續吃肉的吃肉,喝酒的喝酒。
旋即,杜鐵鏡放下他已飲盡的空酒碗,這才道:「依杜某愚見,昔年俠道聯合盟於亂世中成立,其實最重要目的,是為帶領天下英豪,驅除胡虜,復我中華。可是現如今,天下早已安定太平,雖時有韃靼與倭寇騷擾,但到底與當年胡虜占我中原土地之時的境況大不相同,江湖武林中的群英卻仍要紛紛聽從俠道盟五大派的號令,實是沒什麼道理。」他頓了下,又平靜地道:「危姑娘,你不要見怪,我說的是我心裡話。」
危蘭道:「杜前輩的心裡話,也是我的心裡話,我又怎會見怪?」
杜鐵鏡斷想不到她有此言,詫異地偏頭看了她一眼,突然揚須笑道:「危姑娘不要再一口一個『前輩』喚我了,我雖然比你年長許多,但江湖中人相交,投緣既是朋友,何必非得序年齒?若不嫌棄,你便叫我一聲杜大哥。」
危蘭聞言毫無遲疑,也並不覺這有何不妥之處。
她雖素來舉止溫雅從容,但行事卻一直相當乾脆利落,不拘泥於小節,當即淺淺一笑,道了一聲:「好,杜大哥。」又好奇問道:「剛剛在留家堡聽杜大哥說,你來漢中府是為尋找振遠鏢局諸人?」
杜鐵鏡點點頭,隨而轉首面向楚鵬等人,解釋道:「我本來是要來告訴諸位一聲,托諸位給留飈送賀禮的那名所謂的鍛鋒閣總管,乃是他人假扮。而真正的鍛鋒閣,對此事毫不知情。不過現在看來,不用我說,諸位也已經曉得了。」
楚鵬「呀」了一聲,詫道:「杜大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的?」
杜鐵鏡道:「前不久,我與危姑娘分別,雖在當時有請危姑娘幫我尋找雲姑娘的下落,但因我心裡著急,所以我一路上只要遇到了認識的江湖朋友,就也請他們幫我打聽打聽雲姑娘的蹤跡——」
方靈輕本還在低頭吃菜,乍聞此言,驀地抬首插話道:「打聽我?你那時候連我名字都不知道,怎麼打聽我?」
杜鐵鏡笑道:「我那時的確不知,因此我只能請我的朋友們幫我找一找,江湖上中哪裡有一位掌法甚妙的少年女俠。」
方靈輕聽到他話里最後兩個字,又噗嗤一下樂了,小聲自語道:「照你這樣打聽,那你恐怕是這輩子都找不到我了。」
許是因為她正一邊吃著肉片,一邊低聲說話的緣故,她這句話說得頗有些含糊不清。在場也只有杜鐵鏡的內力高強,以及危蘭離她最近,是以聽得清她說的是什麼。
杜鐵鏡只當方靈輕是在說自己名氣不夠大。
危蘭卻是能夠明白方靈輕的意思,靜了一小會兒,輕聲吐出四個字:「也不一定。」
方靈輕抬眸向危蘭看去。
只能看見她的側臉在熱騰騰的白煙中若隱若現。
危蘭繼續問道:「杜大哥,然後呢?」
杜鐵鏡道:「然後,我就在路上見到了鍛鋒閣的兩位朋友。我本也想請他們幫我打聽雲姑娘的下落,卻在與他們的談話中得知,他們正有急事要趕往漢中府。」
有鏢師問:「杜大俠認識鍛鋒閣的人?」
杜鐵鏡頜首道:「鍛鋒閣有時也會與官軍合作,鍛造兵器供我大明將士使用。他們和俞將軍的關係就很不錯,我和他們算是普通朋友。」
楚鵬等人均不知他口中所說的「俞將軍」是誰,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接著聽下去。
原來就在前不久,鍛鋒閣剛剛鑄造了一把神兵,乃是要送給挽瀾幫的聶仲飛小公子的,他們擔心路上出現什麼閃失,便想請振遠鏢局的鏢師們將此神兵護送至挽瀾幫,誰知派人到了振遠鏢局,雙方說了幾句話,之前有人冒充鍛鋒閣總管的事就此暴露。鍛鋒閣與振遠鏢局齊齊大驚,只恐那冒充之人有大陰謀,也不知究竟是要對誰不利,遂打算結伴而行,一齊趕往漢中府,追上楚鵬等人,檢查那柄寶刀有何異常。
杜鐵鏡頓了頓,飲一口酒,再道:「只是那時,距離楚鏢頭你們出發已有些天,他們要追上你們,實在很難。而我的輕功則還算不錯,如果日夜不休地趕路,應該能與楚鏢頭你們在差不多同一天趕到漢中府。因此他們見到我,就與我商量,希望我能替他們跑這一趟,追上你們,向你們告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