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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悟低下頭,愧疚不已,心忖自己根本就沒有資格批評別的兄弟。
而這時,方靈輕已緩步走進了山洞深處。
爭吵聲登時停止,紅彤彤的火把光照著那名容貌若朝霞、神色似寒霜的年輕女郎,眾人都瞬間愣住,仿佛雕塑般在原地佇立了許久,不敢說話,亦不敢動。
方靈輕已慢悠悠地走到他們面前,靠著一面岩壁,語音微帶涼意:「在來四川之前,我已和你們說過。我們如今要乾的是一件大事,也是一件會有極多波折的事。如果你們怕了,不願再在我手下幹了,你們可以退出造極峰,退出滕六堂。」
「但無論是誰想走,都必須提前當面告訴我,由我來做安排。誰若私下裡擅自行動,不聽我的命令,違背堂規,必會受到嚴懲。怎麼,我的話,你們是忘了,還是根本就不想聽?」
眾人已很久不曾見到方靈輕這般嚴肅冷厲的模樣,聞言不禁渾身打了個寒戰,紛紛求饒。
自從方靈輕下定決心要改變造極峰,讓它從邪魔外道變成名門正派,對這些手下的態度便有所緩和,平日裡恩威並施,且常常是「恩」多於「威」。
然而此時,她臉上神情又一次不帶任何感情,冷冷道:「吵什麼?都先跪下。」
眾人二話不說,當即跪下,伏於地面。
方靈輕道:「你們幾個跪什麼?你們犯錯了嗎?」
她指的是並未想要私下逃走的那部分滕六堂弟子。
他們當即鬆了口氣,站起身來,猶豫片刻,問出自己的疑惑:「堂主,你們……你們怎麼回來的?單悟他不是被俠道盟抓了嗎……」
方靈輕依然是之前的回答。
眾人大驚道:「聽說……聽說聶陽鈞和留鶴山他們都已經到了釣魚城?難道……難道他們今天不在嗎?」
單悟道:「在,他們都在,我瞧著今天至少也有數百號人都在護國寺。堂主就是當著他們的面,救出我,把我給帶走的,那些人都沒有阻攔。」
眾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均不可置信。然則他們明白,這事用不了多久就必會傳遍全江湖,只要明天白日他們到附近的城鎮街巷一打聽,便能知道此事是真是假,方靈輕和單悟沒有必要騙他們。
在最初,他們決定投靠方靈輕,而非秋眠花,其中一個原因便是看中了方靈輕的武功卓絕,再過些年,她應該就能勝過造極峰里的其他高手。
原來不須再過些年。
她現在就已能贏過俠道聯合盟的頂尖高手。
跪在地上的眾人是後悔不已,在來四川之前,方靈輕確實曾放出話來,任何人都可自願選擇退出造極峰,退出滕六堂,只不過她給他們定下了規矩,即使離開滕六堂,從此也絕不可以再做任何傷天害理之事。
不然,哪怕到了天涯海角,她必定還會抓他們回來,將他們千刀萬剮。
滕六堂內弟子眾多,而方靈輕先帶出來的這批人,都是她已做過調查,還不曾犯下過無法挽回的大惡、且良心未泯之人。
是以一來,他們也確想過上方靈輕口中所言的好日子;二來,他們明白方靈輕從來都是說得出做得到,但若是離開了方靈輕,獨自在江湖上哪有那麼容易就能做一個好人?想當初他們便是因為一時糊塗,犯了小錯,而後在歧路上越走越遠,最後在江湖上實在混不下去,這才加入造極峰,欲尋求造極峰的庇護。
可是待在方靈輕的身邊,就能夠安然無恙地做一個好人了嗎?
就能夠在江湖上混下去了嗎?
這一路上,眾人嘴上不說,其實心中都惴惴不安。
哪曉得方靈輕竟已有這般實力。
方靈輕看出了他們的懼意,淡淡笑了笑——她必須讓他們感到害怕,讓他們從此在任何情況之下都不敢違抗自己的命令。然而這些人僅有懼意,卻是不夠的,她還需要給他們希望,讓他們從心底相信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
隨後,她才將先前在護國寺發所發生的事,詳細講了一遍。
眾人聽罷又極是訝異:「那些正道人士都……都沒懷疑堂主你嗎?」
方靈輕笑道:「沒有這樣的好事,至少聶陽鈞是認定了我在騙人,所以你們今後若是碰到挽瀾幫的人,小心點。不過……還有另外大半人,算是將信將疑了。」
她頓了會兒,拍拍手裡小蛇的頭,讓它回到自己的袖子裡,湛然目光倏地望向前方呆滯的眾人,正色道:「我明白你們一直以來的顧慮是什麼,可你們也得知道,你們現如今能走的路已經不多,若不移開前面那座大山,哪來新的坦途大道?」
「哪怕是愚公移山,總是得有人去做的,也必是有人能做到的。」
眾人再無遲疑,齊聲斬釘截鐵地道:「是!」
方靈輕再次看向跪於地面的那部分滕六堂弟子,道:「我定下的規矩,絕不可朝令夕改。只是最近情況特殊,我們要辦的事兒還有很多,這懲罰就暫且記下,若你們之後又立了功,倒不是沒有將功贖罪的機會。」
那部分人瞬間如釋重負,反而對方靈輕感激不已,忙忙道:「我們今後絕對聽堂主的命令行事,不會再逃。」
方靈輕又想了一會兒,忽地轉頭望向單悟,道:「之前到底怎麼一回事?你平時也沒有那麼蠢,有人假扮造極峰的人找你說話,你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