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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很少有人知道這麼多造極峰內部機密。
偏偏她竟仿佛對造極峰十分了解, 說得頭頭是道。
眾鏢師疑惑了一瞬, 忽有人問:「雲姑娘的意思是, 當年方索寥給韋鏢頭的解藥, 給的是第二種?可是……可是那至少也得等過完子時再毒發啊?怎麼會我們把那位姑娘送走之後,才過了一盞茶時間就……」
方靈輕想了一會兒,再道:「如果是第二種解藥,在未能完全解毒的那九天裡的任何一個時刻,銀針既能解毒,也能殺人。只要用銀針刺中某處特殊穴道,便能引起『九火斷脈』提前發作。依我之見,當年方、方堂主或許是看到了你們私下做的事,才不打算讓你們那位韋鏢頭繼續活下去。至於他所說的讀心之術……應該只是他隨口一說。」
銀針細如牛毛,倘若是當年方索寥在暗處手揮銀針,將它打進韋鏢頭的體內,無人發現,也屬正常。
眾人聽罷,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滿臉震愕之色,久久不能言語。
假若雲青所言不虛,那麼楚鵬等人死得未免有些冤枉。
那晚他如果假意答應袁絕麟的要求,即使袁絕麟給他的解藥也是須得連服九天的那一種,他將此事告訴了危蘭與雲青、杜鐵鏡,這三人聯手,勝過袁絕麟應該不難——到時候,不能說一定就可以逼袁絕麟解毒,但至少也有幾分機會。
遺憾的同時,他們心裡的仇恨也越來越多,這一切都是魔教的罪過。
杜鐵鏡在旁,剛剛聽他們說了那麼久,一直未曾開口。
是因為他發現一件令他疑惑的事。
——每一次在眾人提起造極峰,還有提起方索寥之時,危蘭似乎都會將目光悄悄往雲青那邊望上一望,也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意。
因此他觀察了一會兒危蘭與雲青,直到此時,他見眾人都開始沉默,寂靜了許久許久,他這才看向丁冶問道:
「那麼,那晚你吃的解藥,是第一種,還是第二種?」
丁冶的身體又開始顫抖,道:「應、應該是第二種,他前天晚上給我的確實是藍色的藥丸……而且昨天夜裡我說我覺得頭疼,去醫館看大夫,其實是不得已去見袁絕麟,我把危姑娘昨天到了留家堡,還見了燕玉龍的事全告訴了他,他又問我,危姑娘都和燕玉龍說了什麼話,我答完以後,他說我說得還不錯,果然沒有騙他,只是說得不夠詳細——」
而那時,丁冶還心忖,看來袁絕麟的確與方索寥一樣,能夠讀人之心。如今想來,應是留影已在自己之前把此事告訴了袁絕麟,他相互印證,得出了自己沒有騙人的結論。
「然後……然後我就感覺到胸口一疼,才發現是他把一枚銀針打進了我的身體。我當時也不知道他這麼做是幹什麼,我也更不敢問,只聽他接著說,讓我今天再打聽打聽危姑娘你是否知道更多的情況,等到了黃昏的時候再去見他,不然我肯定會死……」
因此,丁冶如今仍是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他的同伴們雖都恨他貪生怕死、不爭氣,但和他畢竟也是多年的兄弟,不忍看他送命,小心翼翼地向危蘭提議:
——可否讓他今日黃昏去騙一騙丁冶?
而還不待危蘭說話,方靈輕突然又開口:「袁絕麟今晚會潛入留家堡,危姑娘也已經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留鶴山。」
眾人一怔,還沒反應過來她的意思。
方靈輕道:「像袁絕麟這樣的高手,想要活捉他,比殺死他更難。所以,今晚最有可能的兩種結果;一是他死在留家堡內;二是他逃出留家堡,也弄明白了留影的陰謀,他自然就不會再找你監視危姑娘都知道了些什麼。」
換言之,縱然丁冶能活過今天,也不太可能活得過明天。
儘管先前丁冶向危蘭坦白的那一刻,已是抱著必死之心,但這麼短的一會兒時間,他剛有了一點生的希望,死的威脅再度立刻向他襲來,他只覺自己快要崩潰。
方靈輕垂下眼帘,看著面前桌上杯盞里的綠酒,倒映出她隱約的容顏。
她又在猶豫一件事情。
——究竟要不要給丁冶解毒?
在造極峰,能解「九火斷脈」之毒的,按理說只應該有權九寒與羲和望舒雙使,以及屏翳、飛廉、滕六、豐隆四堂的堂主,這七個人。然而方索寥對他唯一的女兒向來是極為寵愛,但凡他會的,自然都會教給方靈輕。
只是方靈輕也明白,振遠鏢局的鏢師都不是傻子,一旦她給丁冶解了毒,他們不可能還不對她的身份起疑。
在這麼多人的面前暴露身份,可不是明智之舉。
她沉思了許久。
鏢師們繼續七嘴八舌,有大罵袁絕麟的,有向杜鐵鏡求助能否將袁絕麟活捉了的,而一片喧嚷中,危蘭始終沒有再出聲,目光柔和地端詳著方靈輕的面孔。
紗窗外的天色似乎更加陰沉,她驟然抬起頭,正對上危蘭的眼眸,也正是她下定決心的一瞬間,她只覺心情舒暢了許多,展顏一笑道:
「要解『九火斷脈』的毒,也沒那麼難。」
言罷她右手一探腰間暗器囊,再倏地一彈指,一枚銀針宛若日光微微一閃,在剎那兒間就以電光石火的速度打中丁冶頸部風池穴!
「還有七針七天。」她道,「之後我能替你解毒,你不必再去見袁絕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