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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她們在梵淨山谷底發現那座假山之時,楊棟等錦衣衛並不在場,直到次日她們才把這個信息透露給了錦衣衛們,卻絕口不提那座假山乃是「小孤山」的形狀。
那麼如今陸炳說從何處得知這點的?
只有一個可能。
方靈輕笑道:「我蘭姐姐剛才說的是,我們不知道它和俠道盟有何關係,卻不曾說過它和俠道盟一定沒有關係。陸都督,你竟然連這麼簡單的一句話都聽不懂,那我可就實在忍不住懷疑,你從前破案是不是也常常如此糊塗,常常辦冤假錯案了?」
最後一句話落下,陸炳還沒什麼反應,只見站在他身後的數名錦衣衛當即變了臉色,衝著方靈輕怒目而視。
陸炳的目光望著前方,也猜得出身後眾手下的表情,他向他們一揮手,示意他們不必惱怒,隨即笑道:「你們這般伶牙俐齒,我倒想聽你們說一說,既然你們是俠道盟中人,如何會不知俠道盟中事?」
方靈輕一邊聽一邊腹誹,我可不是什麼俠道盟中人。
可惜而今太多人這樣說,她已懶得再解釋。
危蘭道:「陸都督是朝廷官員嗎?」
陸炳道:「不然呢?」
危蘭道:「魏祐亦是朝廷官員吧?」
陸炳又明白她的意思了。
危蘭接著微笑道:「我相信陸都督現在一定和我們一樣對這件事十分好奇,所以不如我們繼續合作,相信這件事遲早能夠水落石出。」
陸炳道:「危姑娘是否忘了,我們之間,本是對立的。」
危蘭道:「我自然記得。但我有一點並不太明白,歷朝歷代均有江湖,怎麼大明以前的朝廷沒有剿滅江湖呢?」
陸炳道:「歷朝歷代均有江湖,卻不是歷朝歷代都有貴盟。」
江湖廣闊,無邊無際,永遠不可能徹底消滅。
況且,從前的江湖門派林立,彼此之間龍爭虎鬥,不會成為朝廷的巨大威脅,也就沒有必要徹底消滅。
危蘭好像恍然地點了點頭,再道:「照這樣說,我和陸都督的目標確是一致。」
陸炳道:「一致?」
危蘭道:「我也希望江湖恢復從前的模樣,不必由哪個聯盟來執掌。」
陸炳聞言皺了皺眉,打量她半晌,懷疑地問道:「為何?」
危蘭考慮少頃,遂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俠道盟在江湖掌權多年,其實早就成了許多人的眼中釘、肉中刺,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復、對此我一直有所擔憂。自從前年知曉了朝廷『折劍行動』一事,我發現我的擔憂果然沒有錯。說老實話,俠道盟的實力再強,我並不覺得它能夠對付得了朝廷;不過,陸都督應該也明白,朝廷要想徹底剿滅俠道盟,同樣很不容易,是需要付出極大代價的吧?到時候,兵禍再起,受苦的乃是大明百姓,卻是何必?昔年宋□□杯酒釋兵權,不動一刀一劍,便將心腹大患消弭於無形,而他的臣子們皆能逍遙富貴,安享晚年,還成全了他的仁君之名,豈不美哉?」
這當然不是危蘭想要解散俠道盟的真正理由。
可是,她若把她的真正理由說出來,陸炳卻不一定會相信。
——這世上豈有人會如此無私?
而她此刻這番話里全是為自己打算、為俠道盟打算,陸炳反而逐漸理解,不再懷疑。
不過危蘭這話其實也有幾分真心。
她是希望解散俠道盟,卻不希望危門和渺宇觀、留家堡、挽瀾幫、如玉山莊從此毀滅——俠道盟如今雖成為了藏污納垢之地,但畢竟還有不少師伯師叔與姐妹兄弟都是正義磊落之士。
因此她急求與錦衣衛合作,倒不是想要錦衣衛為她提供什麼幫助,最重要的一點確實是不願朝廷再暗中對付俠道盟。
陸炳沉默良久,他心裡承認危蘭說得有道理,但口中卻道:「此事干係重大,難道你覺得就憑你這幾句話,我就會立刻答應你?」
危蘭道:「此事的確干係重大,所以我並不奢望陸都督現在就答應我,您大可以慢慢考慮,而我們這會兒不如先繼續互相聊一聊《六合真經》之事,您認為如何?」
陸炳道:「聊一聊《六合真經》當然很好,卻不該是『互相』。這《六合真經》的秘密我一無所知,又怎麼和你們說?」
方靈輕突然插話道:「陸都督,我們一直都是誠心誠意,你這樣說話可真沒意思。你連那座假山是小孤山的模樣都知道,還能說對《六合真經》一無所知嗎?」
陸炳笑了一笑,沒有出聲。
方靈輕接著道:「都是魏祐告訴你的,對不對?」
陸炳道:「原來你們和我說這麼多,就是想知道魏祐都告訴了我什麼?」
危蘭道:「我們可以表示誠意,先把我們所知道的告訴陸都督。」
她果然坦坦蕩蕩,再度開口,便不再有任何隱瞞,不但將兩卷《六合真經》的來歷全部說了出來,甚至末了,還將這兩卷真經暫時交給了陸炳,讓他一觀。
反正只有這兩卷,對方又不能夠修煉,看一看無妨。
陸炳也是這般想的,何況他素來對士大夫折節有禮,便是敬仰士大夫們剛直不阿的品行,而他此時見這兩名小姑娘言談舉止不卑不亢,還能這般這般磊落,甚有君子之風,其實早就對她們頗有好感,便也從懷裡摸出一卷冊子,遞到了她們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