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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那一路上遇到的艱難險阻竟不可勝數,途中我差點被歹人害死,多虧路遇了一位錦衣衛千戶救下了我,他聽說我的遭遇之後,將我帶到了京城,又將我收為弟子。於是又過數年,我亦入了錦衣衛,一來是欲藉助朝廷力量追查兇手身份,二來……卻也是為了報恩,繼承先師的遺願,能做一些利國利民之事。」
「此次陸指揮使之所以准我來雲南,本意就是讓我協助你收服造極峰的。是我一心只想著報仇,結果……好像反倒讓造極峰的事變得有些糟糕……現如今我的仇既已報了,我也該聽陸指揮使的命令,盡我應盡之責了。」
他苦笑了一聲,繼續道:「況且,我早已想明白,當年慘案,怪誰也怪不到你的頭上,我確實不該遷怒於你。你這會兒來找我,是想讓我做什麼,就直說吧。」
方靈輕聞言感慨頗深,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先談起了正事,道:「去年在永川縣,我和蘭姐姐曾請你查過一樁案子。」
雲興逸回想了一會兒,道:「不錯,你和危蘭讓我調查前一天的夜裡,永川縣衙是否辦了一樁盜竊案。我不是已經將調查結果告訴了你們嗎?那天夜裡確實有百姓的家中失竊被盜,施鳴野為了把那賊人擒拿歸案,忙活了一夜。」
危蘭道:「是永川縣衙的官吏所說?」
雲興逸道:「是,還有卷宗文書,記錄在冊。」
危蘭道:「那就奇了,若這件事是真的,除非施鳴野有分身術。」
雲興逸道:「什麼意思?」
危蘭與方靈輕思考了一下措辭,隨即將上官震所交代的事全部說了出來。
雲興逸聽得眉頭皺起,沉思道:「除了他會分身術,還有一種可能……永川縣衙的官吏,說了謊,騙了我。」
危蘭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遞到了雲興逸的面前,道:「這幾張信紙都是空白,但用火油浸泡過後,便能顯露字跡,上面還寫著一件很重要的事,勞煩閣下將它轉交給陸指揮使。」
雲興逸點點頭,接過信函,道了一句:「我待會兒收拾了行李就走。」繼而轉過身,邁出兩步之後又忽地頓住,臉上神色頗為複雜,似是猶豫了許久,才終於再次開口:「待我辦完了這些事,我大概會乞假回家鄉一趟,再祭拜一下他們。」
他雖不曾回頭,但這句話,顯然是說給了方靈輕聽的。
是以今日與母親分別時刻,方靈輕沉吟少頃,便將雲興逸之言轉述給了她,亦微笑道:「待我忙完了我手頭的事,我陪您在蘇州住上一段時間,好嗎?
雲宛遙聽罷心下頗奇,不解地道:「他是朝廷錦衣衛,你們要做的事……和朝廷有關嗎?」
方靈輕道:「也算是吧。」
雲宛遙道:「可是……你和危蘭姑娘不是江湖武林中人嗎?」
方靈輕笑道:「無論廟堂還是江湖,抑或又是市井民間,歸根結底,都是屬於全天下人的,只要我們做的事是為了天下人,都是一樣的俠義行徑,自然可以相輔而行。」
雲宛遙本就是民間出身,少時卻偏偏仰慕江湖俠義道,哪知這些年來她付出這麼多代價,那真正的俠義之道反而離她越來越遠,直到今日聽到方靈輕的這一番話,她心中一怔,登時如醍醐灌頂一般,有恍然大悟之感,旋即微微一笑,摸了摸女兒的頭髮,道:
「不管你今後要做什麼,萬事小心。」
方靈輕鄭重地點了點頭,將母親送進馬車裡,豈料忽在這時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吵嚷之聲。
她與危蘭循聲而去,走了三十來步,遂望見了前方站著十多個或垂髫或總角的孩童,除了渺宇觀的謝憐草與晏覓星,其餘幼童則皆是那些早已成家的造極峰弟子的兒女,此時他們臉上幾乎都是氣鼓鼓的模樣,仿佛剛剛吵了一架。
方靈輕悄聲詢問江濯雪道:「這是怎麼回事?」
江濯雪淡淡笑道:「我們待會兒就要離開這兒,八妹和九弟找他們告別,誰知因為你的事吵了起來。」
方靈輕詫異道:「因為我的事?」
江濯雪道:「那幾個孩子說了你的壞話,八妹和九弟便有些不忿。」
原來自從方靈輕繼任為造極峰峰主,不少俠道盟弟子應她之請,前來造極峰做客,在山中來去自如,仿佛正邪兩道竟真的成了一家,然而大多數已成年的造極峰弟子始終對此心有芥蒂,不肯與這些正道俠士過多接觸,倒是小孩子們不懂江湖武林的風波紛擾,看中了謝憐草所製作的種種機關,心生羨慕,就要與她結交為友。
而謝憐草雖看似膽小孤僻,不愛與人說話談天,卻對自己的機關有一種痴愛,無論是誰,但凡也像她一樣,將這些機關鳥獸當做活物對待,她便會對對方生出好感。
至於晏覓星的性子則一向較為開朗,待人處事又甚是端方守禮,也很快和那些孩童打成了一片。
於是今日,謝憐草與晏覓星要跟隨自家二姐離開造極峰,自然打算與這十幾位新交的朋友告個別,哪知他們其中有幾人的態度突然變得極差,雙方不禁有了口角。
方靈輕瞭然一笑,伸手指了指幾個孩童,悄聲道:「是他們吧?」
江濯雪道:「你怎麼知道?」
方靈輕道:「我剛殺了他們爹娘,他們恨我是應該的。」
危蘭聞言當即側首瞧了她一眼,眼中流露出明顯的不悅,顯然對方靈輕此言極不贊同,正色道:「他們恨你,是正常的,卻不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