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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在方靈輕的眼眸里跳動了一下。
方靈輕不可思議地回過頭,問道:「什麼事都可以嗎?」
危蘭道:「傷天害理的事不可以,有違俠義的事也不可以。」
方靈輕偏了偏頭,接著問:「那什麼是俠義?」
危蘭再次微怔。
她自幼在危門長大,猶記得少時長輩們教導她,幾乎句句話里都不離「俠義」二字,於是行俠仗義已經成為融進她骨血里的一種習慣,可如今乍聽方靈輕此問,她發覺竟不知該如何用語言來回答。
方靈輕笑道:「你看,你也不知道。那就罷了,你也不必幫我做什麼事。謝謝你之前給我的凝玉丹,這就算是交換了。只是我這回出門沒帶雪融膏在身上,要配製它得等上幾個時辰。等我配製好了,再給你送過去,好不好?」
危蘭莞然道:「多謝你。」
「那我們現在就——」方靈輕衝著她揮了揮手,「再見了?」
「再見。」
危蘭也伸出手朝著方靈輕揮了一揮。
第5章 規矩
如玉山莊群俠今晚的心情可謂大起大落。
先是兩個時辰前,他們收到一把劍與一封信。
劍鞘為烏木,顏色古舊,在今天白日他們還看到它系在危蘭的腰間。信箋為桑皮紙,紙上墨跡倒是極新,上面寫著若要危蘭性命,請諸位到城郊大北山一見。
落款:
——「造極峰屏翳堂方。」
「方」字後面只有似要斜斜飛去的的一橫。
眾人拿著信,再看看劍,並未如何大驚失色。闖蕩江湖這麼多年,比今日之事更大的風浪不知遇過多少,怎能不學會處變不驚、臨危不亂?
但今日的事也確實不是小事。
其一,荊楚危門的大小姐為幫他們查案而前來廬州,如今卻落入魔教中人之手,他們若不把人給救回來,今後還有什麼臉見危門的朋友?
其二,屏翳堂成員眾多,儘管到底有幾個姓方的他們也不清楚,可有本事殺得了郁無言、又擒得住危蘭的,最有可能是方索寥,他卻沒道理落款只寫自己的姓,不寫自己的名。難道,他的女兒年紀輕輕,武功真的已這般高了?
那他們在救人的同時更得為天下蒼生除去這個妖女。
郁家數名高手沒有猶豫,盡赴大北山。
豈料到達目的地,只見冷月光輝照遍草木,山中寂靜無人,他們搜尋許久,也沒能搜到危蘭或屏翳堂妖人的影子,卻在左等右等之下,等來一名郁家弟子快馬加鞭來向他們稟告:
——其餘弟子在莊中坐鎮,才過片刻竟見鐵牢方向燃起一枚信號彈。
信號彈的作用當然是來傳遞信號的。
各種各樣的信號。
而那枚信號彈的意思只是一個:
——求救。
十萬火急的求救。
郁淵等人面面相覷,當下返城趕往鐵牢,看見的卻是被關在幽暗大牢中的眾守衛。
中計了。事既到此,所有人都能明白他們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幸好,這些守衛都只是受了點輕傷,沒有一個丟了性命。然而常三步已被人劫走,危蘭依然下落不明,他們的心終於不能做到繼續平靜如水。正當眾人七嘴八舌商量下一步行動之時,驀然聽見鐵牢入口處有極輕微的腳步聲一響,門口月光一亮,卻是夜色中走來一個如蘭如竹的淡綠色身影,在他們又驚又喜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之時,已向他們拱手行了一禮:
「危蘭見過各位師伯師叔與師兄師姐。今晚讓各位為我擔心,危蘭心中有愧,還請見諒原宥。」
郁淵忙忙扶住她,大笑道:「我就說,除非是方索寥親自來了,不然別的屏翳堂妖人,怎麼會是危姑娘的對手。」
危蘭思量道:「是屏翳堂放了我回來。」
眾人聞言一皺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在回郁家的路上,危蘭將今夜發生的事詳詳細細敘述給了眾人聽,只不提自己是故意中了招以及對方為首之人乃是方索寥之女方靈輕這兩件事。
方靈輕——危蘭在心中默念了一下這個名字,腦海中首先浮現出的是她偏著頭笑問自己「什麼是俠義」的樣子。若非今夜親眼所見,危蘭也絕不相信造極峰竟然還有這樣奇怪的人物,如果她與常三步的對話全部屬實,她確確實實不曾殺過任何尋常百姓與俠道盟子弟,她到底還算是惡人嗎?
自己若要對付她,還算是俠義嗎?
危蘭行事從來果斷,從前也擒過、殺過不少造極峰子弟,未曾有絲毫手軟,這是她第一次有點拿不定主意。
而在這個主意未拿定之前,她決定不能給自己、給方靈輕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短短的一程路,待她的敘述完畢之後,眾人都在路上沉默,不知各自心裡想些什麼。風聲輕吟中,忽然只聽留經略第一個道:「危姑娘是相信他們所說,郁無言不是他們所殺了?」
危蘭道:「造極峰殺人作惡一向不懼人知,沒有道理偏偏這一次不承認。」
郁淵道:「話雖如此說,但魔教中人皆十分狡猾,誰知道他們想耍什麼陰謀詭計?危姑娘可且莫被他們給騙了。」想了想又問道:「危姑娘覺得你今晚見到的那群屏翳堂妖人中,有誰可能是方索寥的女兒?」
危蘭並未立即作答,低下頭看了會兒地上月影,徐徐道:「魔教中作惡多端之人,我們的確不能放過。只是我想,這天下惡人並不都聚集在造極峰,天下惡事也並不都是造極峰所為,若我們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豈不是對不起九泉之下的郁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