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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招他沒出全力。
他最是清楚女兒的武功路數與內功深淺,因此出了他所認為的既不會傷到方靈輕、又能迅速將方靈輕制住的功力,哪裡料到方靈輕雙掌一翻,用的根本就不是「枯榮手」和「繞指柔」里的招式。
卻同樣精妙複雜,不容小覷。
不但如此,她掌出風動,風中竟隱有鏦錚之聲,顯然掌法里所蘊含的功力也頗為不俗。
這讓方索寥不禁大感驚奇,萬萬意料不到方靈輕離家不過短短半年時間,武功居然進步如斯。方靈輕則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連番快招,其實大多數時候施展的還是她最熟練的從小學到大的枯榮手法,只不過時不時使出幾招六合真經里的功夫。
而這樣一來,方索寥接下來再出招就不免有些束手束腳,只因他實在不知方靈輕是從哪兒學來的新武功,內功又究竟修練到了何種程度,他怕他出手輕了,根本無濟於事,更怕他出手重了,還是會讓方靈輕受傷。
好一陣過後,危蘭和危興早已不見蹤影。
而就在他們方才交手的最開始那一會兒,危蘭嘴唇翕動,似乎發出了點聽不清的聲音,一條小蛇就從她的袖中爬出,轉瞬藏到了一株大樹的枝葉里。
這是誰也沒有注意到的事。
方靈輕只是估摸著這會兒父親肯定沒法再追上危蘭,倏地收回雙手,壓根無視向她襲來的無形掌力,展顏笑道:「不打了不打了——」
一語未落,那掌力幾乎已到了方靈輕的胸前,雖說它並不夠洶湧,可方靈輕若是完全不抵抗,任由它打中自己身體,必然還是要受一點小傷,幸而方索寥當即再出一掌,掌氣後發先至,霍地衝散了先前的掌力。
剛剛好,方靈輕也在這時候把她餘下的話說完:「反正我果然還是打不過爹爹你。」
方索寥臉色深沉,道:「你不要命了!」
方靈輕扯下蒙在臉上的黑布,笑容未變,跑過去抱住方索寥的手臂,道:「我知道爹爹你的武功早已經到了收發自如的境界,肯定不會傷到我的。」
方索寥盯著她的笑顏看了一會兒,原本的滿腔怒火最終都化為無奈,長嘆一口氣,道:「你的武功也有很大的進步啊,這都是怎麼回事?」
這話顯然一語雙關。
方靈輕聞言沉默片刻,小巷裡靜了一小會兒,她臉上忽然再次浮現出的笑容與之前不同,很淡很輕微,且多了一種悠遠的意思,鄭重道:
「江湖很大,我這些日子走了這麼多地方,確實學到了新的武功,也認識不少新的朋友,還見到了許多新的風景——這都是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的事。」
方索寥又怔了有頃,突然發覺,自己女兒的變化似乎不小。
這半年多的時間,她應該經歷了很多事。
但最讓方索寥在意的還是方靈輕話里的「朋友」兩個字。
他原以為方靈輕應該是在前往漢中的路上偶然與危蘭巧遇,為了在江湖上行事方便,才故意和危蘭結交,然而如今看來……
他肅容問道:「危蘭真的是你的朋友?」
方靈輕坦坦然然地又一笑,道:「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方索寥道:「所以,你就為了一個才認識不久的朋友,就和你爹爹做對?」
方靈輕搖頭道:「不是,我——」
這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她陡然看見前方巷口出現了一個人影,不知是哪裡來的老百姓,似乎要往巷子裡面走。而方索寥應也在這時聽到了腳步聲,轉過身去,再一次皺起了眉,抬起了右掌一揮。
這一掌可不像之前那樣處處留著力氣,它洶湧澎湃,毫不留情。
方靈輕見狀大驚,霎時間足尖在地面一點,身如離弦之箭,驀地從方索寥的頭頂掠過,同時雙掌也猛地一拍,十成功力登時從她雙掌之中瀉出!
饒是如此,她也不能像方索寥那般輕輕鬆鬆地就將這股掌力打得化為虛無,只是兩股掌力相撞,威力自然而然減輕了不少,餘波再衝到那人的身上之時,僅僅讓那人胸口一疼,喉嚨一甜,吐出了一點點血。
遇到這樣莫名其妙的禍事,比起憤怒,那人更多是感到了驚訝與恐懼。
只聽前方一名少女從空中落到了地上,揚聲朝他喊了一句:「你還愣著幹什麼?跑啊!」
他總算回過神來,爬起來就跑。
方靈輕也轉過身,再次面向父親,神色出奇地堅定,道:「是,我在和你做對,但這和危蘭沒關係,我只是不許你再在我面前殺人。」
方索寥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道:「不殺他,難道就讓他走過來聽見我們在說什麼?」
話落,他濃眉深鎖,思索起來,剛剛那人跑了之後肯定會去官府報官,引捕快衙役前來此地,這倒沒什麼好怕的,真正值得擔心的是危蘭將受傷的危興送回去之後,也必會帶著危蘊塵以及眾多危門子弟來找自己。
所以此地不能久留。
他便沒等方靈輕回答,緊接著冷冷哼了一聲,拉起方靈輕就走,同時道:「先離開這兒,之後我再問你。」
方靈輕遲疑了一下,她擔心自己這一走,再想回到危蘭的身邊可就難了,然而她若要硬留下來,待會兒再有無辜百姓前來,父親恐怕還會大開殺戒,自己不一定能夠次次都順利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