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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蘭道:「哦?不是留運讓你盜取地圖的嗎?」
留晟道:「他只讓我利用鴻信來打聽一下那地圖是否在你們的手裡, 鴻信和你們的關係不錯,或許不會引起你們太大的懷疑,然後我再將打聽到的消息告訴給他。至於那究竟是什麼地圖, 他們為何如此重視,我卻一無所知,但我心想這或許是調查那幕後主使身份的一條線索,這才會……」
他充滿懊悔的語音頓了頓,又飛速地望了留鴻信一眼, 方接著道:「事情便是如此, 我已無所隱瞞。總之, 這些事與鴻信是毫不相干的。」
危蘭不置可否, 只是側首與方靈輕互瞧一眼,交換心中想法。
——假若留晟所言不假,那麼施鳴野必不知他今日舉動。
——不如保持原狀,靜觀其變。
回到附近城鎮的客棧,夜已過半。儘管有留煙霞的提前解釋:「堡主已查到飛廉堂餘下惡賊去向的重要線索,今晚一時半會兒怕是回不來」——留家堡諸人卻還是不免擔憂,一直等到留鴻信等人重新出現在他們的眼前,他們這才放下心來,招呼幾句過後,便要回房間安歇。
在眾人談話期間,留晟十分配合,無論危蘭與方靈輕說出什麼,他都點頭稱是,只盼她們能暫時隱瞞自己所犯之過。
現如今,他倒不怕受罰,只怕留鴻信受他連累。
不一會兒,人皆散去,留晟與留運也被數名烈文堂弟子看管起來,留鴻信的身邊只剩下了危蘭與方靈輕、留煙霞三人。
到這時,危蘭才將完整真相與他從頭到尾細細說了一遍。
包括俠道盟與造極峰的陳年往事。
適才留晟的交代已讓他如遭雷擊,此刻聽完危蘭言語,他更是目瞪口呆,心底仿佛翻江倒海一般,重複著危蘭講述中的那一句「正邪從不是一成不變」,想起關於留家堡的種種。
自小到大所受的教導,令留鴻信將維護留家堡的一切看做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責任。他自是清楚現如今的留家堡因循守舊,固步自封,堡內不少弟子在江湖之中的行事確有諸多不妥之處,但他總想留家堡畢竟是名門正派,縱然有一點小小的瑕疵,造成不了大的危害。
然而今晚的經歷,以及危蘭敘述的故事,都令他不禁感到恐懼。
即使是到現在,他仍相信留晟原本並非真正的惡徒,只因心中慾念生魔,入了歧途。而他向來有自知之明,曉得自己亦不是什麼完美無缺的人物,身上太多弱點,若有朝一日也被人利用,自己是否會步了父親的後塵?
甚至,留家堡如此發展下去,又是否會步了造極峰的後塵?
如冰如雪的月光灑進窗內,留鴻信越來越只覺渾身發冷,低頭沉思良久,直到在無聲的光陰流轉之中,那一鉤寒月漸漸降落,天邊似有紅光隱隱浮現,他方抬首望向蒼穹里飛鳥的影子,長嘆一口氣道:
「你們剛才說得極是,這些年我也一樣犯了不少過錯,待會兒我會召集本堡弟子,當眾辭去留家堡堡主之位。」
他本就不是眷戀權勢之人,這時因為愧疚自責之情,這番話說得乾脆,留煙霞聽罷卻是震驚不已。
危蘭平靜問道:「貴堡是名門大派,不可一日無主,那麼下一任堡主,在你看來由誰繼任最好?」
留家堡子弟無數,若論武學高手,他能瞬間想出許多,可是經過近年來江湖的風風雨雨,對於他們的人品,他已不能再做保證,思索有頃過後,下意識瞧了留煙霞一眼。
留煙霞見狀一愣,趕緊搖搖手,不可置信地道:「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我們留家堡那麼多人,那麼多事,要管起來可麻煩了,我想想就頭疼。」
留鴻信苦笑,誠如危蘭與留煙霞所言,留家堡是名門大派,在江湖武林里的地位舉足輕重,平日裡要處理的事務極為繁重,真正合格的一堡之主,武功、智慧、品行,三者須得皆為上乘。
目前為止,留煙霞的確是極少數他仍然能夠完全信任的留家弟子,只可惜她的武功雖然不差,卻還達不到一流境界,絕對無法服眾;更何況她性子耿直,心如水晶玻璃一般,難以藏事,又如何領袖堡內群雄?
危蘭道:「你選不出?」
留鴻信低首默認。
危蘭道:「你雖選不出,但想爭奪此位之人一定不少,你若不做安排,便一走了之,貴堡其後必然生亂。」
留鴻信道:「可是……可是我並不適合……」
方靈輕冷冷打斷道:「我從前說你懦弱,現在還要說你懦弱。你既終於知曉自己的過錯,不思改變,反而只想著逃避,今後無論留家堡發生什麼風波,都與你無關,你便可以心安理得了,對嗎?」
留鴻信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儘管他並無此意,但方靈輕這番話確實讓他無法反駁。
「你當然不合適當武林大派的掌門人,但現如今的留家堡又有誰合適呢?矮子裡拔高個,你倒也不必妄自菲薄,至少你比其他人有資格得多。留家堡如若無主,危害更大。」
方靈輕從來不怕得罪人,更不怕他惱,為他出了個主意:
「依我之見,你不如繼續在這個位置上坐著,儘管要想留家堡脫胎換骨,憑你大概是不可能,但你只要做事別再似從前那般優柔寡斷,瞻前顧後,記著是非善惡,對堡內弟子有功必賞,有過必罰——你放心,有荊楚危門做你的盟友,留家堡是不會生大亂子的。時間一久,以後定然會有少年英才成長,你再傳位於對方,那不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