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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眠花沉思須臾,旋即忽然命人給她送來紙筆,不一會兒,她在紙上已寫滿數百個字。
「那兩個小孩是昨日才受的傷,只要按照這個法子,每日抽兩個時辰練功,大概兩個月之後能夠逐漸恢復如常。可是你……你的右手已傷了太多年……」
顧明波明白她的意思,半點也不在意,平靜地道:「那兩個孩子是無辜的,我和他們不一樣。這是我應得的報應,我恢復它做什麼?」
話落,她接過那張紙,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她畢竟是一流的武學高手,又略通醫術,自然能夠看出紙上所載之法極為精妙高深,絕不可能是胡編亂造。
而就在這時,秋眠花已派人將紫蘇喚來。
顧明波抬首道:「你要讓紫蘇去送這張紙條?」
秋眠花本是有如此打算,然而待紫蘇真到了她的面前,她躊躇思考了許久,卻搖搖頭,竟又要命令紫蘇退下。
顧明波阻攔道:「依我看,就讓她送,倒也方便。」
之所以如此提議,也是為了紫蘇考慮。秋眠花為人太過狠毒冷血,她既已認為紫蘇背叛了她,不知接下來要如何對付這位曾經的親信下屬,倒不如趁此機會讓紫蘇儘快離開。
可是秋眠花對此亦有顧慮,儘管紫蘇口口聲聲保證自己永遠不會做任何不利於堂主、不利於飛廉堂的事,她卻是不肯全信的,若真放了紫蘇回去,難道她又要從九井溝轉移?
這宿松縣一帶,哪有那麼多隱蔽的地方讓她藏身呢?
她正要繼續說話,忽見一名飛廉堂弟子走了進來,在她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她聽罷思索片刻,微微蹙了蹙眉,遂道:「我去喝杯茶,待會兒我們再商量究竟讓誰當這個使者吧。」
這會兒喝茶,實在太過突然,顯然只是她的託辭。
果不其然,秋眠花走出石洞,前行了一段路,遂見到了前方那名腰佩長刀的玄衣男子,很有些不悅地道:「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施鳴野並未立即回答,看著秋眠花身上的衣裳,面露狐疑之色。
秋眠花見他沉默太久,便又問了他一句。
施鳴野這才道:「我還沒來得及趕回本盟駐地,在城中有人與我聯絡,他告訴我紫蘇已經被我姑姑救走,沒有被抓回俠道盟,你大可放心。」
秋眠花不願讓施鳴野知曉顧明波如今在自己這裡,佯裝驚奇地道:「顧明波?她為什麼要救走紫蘇?」
施鳴野道:「怎麼,秋堂主還不知道嗎?她和方靈輕的關係不錯。」
秋眠花微笑道:「我不知曉。」
施鳴野道:「我姑姑現如今也不知道去哪兒了,我一時半會兒肯定找不到她與紫蘇。秋堂主能否先幫我擒住我師父?」
秋眠花道:「這麼說,聶陽鈞在哪兒,你是知道的?」
施鳴野道:「他這會兒應該在城西的白崖寨。」
秋眠花道:「你要我和你一起去白崖寨?」
施鳴野道:「不,你先去,我再跟上,免得萬一我們雙方突然遇上,被他發現我竟與你同行。」
秋眠花道:「你既已決定將他囚禁,還怕他發現我們同行?」
施鳴野道:「我們兩個人聯手,必定是能勝過我師父的。但我師父畢竟是江湖上頂尖高手,就怕他打不過我們,便不戀戰,索性返身逃跑,一走了之。倒不如我們分開行走,你的武功不比他差多少,若遇見了他,定能與他斗上許久。我見到了你發出的信號彈,定會即刻趕來,而師父看見了我,只當我是來幫他的,絕不會對我有任何防備,我便可出其不意制服了他。」
這番話確實有道理。
秋眠花一時也找不出他話里的漏洞。
偏偏現如今秋眠花不想再幫著施鳴野對付聶陽鈞。
倒不是她突然對聶陽鈞發了善心,只不過顧明波剛剛才答應了今後留在她身邊的要求,假若聶陽鈞出了什麼事,又或是挽瀾幫出了什麼事,只怕顧明波不會再遵守諾言。
當然,她可以瞞著顧明波。
真能瞞得住嗎?
當年她只當殺了祁瑩月與祁長夏,便可以徹底斷了顧明波回挽瀾幫的路,豈料耿老幫主突然帶著眾多弟子趕到,使得她的計劃失敗。
亦是當年,方索寥只當殺了雲家一家老少,便能夠讓雲宛遙永遠留在造極峰,豈料竟還有一個誰也不認識的被藏起來的雲家遺孤,在二十多年後遽然出現,說出了他的全部陰謀,讓他最終命喪於雲宛遙之手。
最近這段時日,秋眠花漸漸懂得了什麼叫做:
——天意莫測。
縱使你神機妙算,智多近妖,仍無法保證自己做的事不出任何一點紕漏。
秋眠花越想越是遲疑,既然往事不可追,亦不可悔,那麼她總得念著以後。接下來,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須得考慮周全,絕不能再抱有僥倖之心。
因此,她暫時不想對聶陽鈞動手。
但她與施鳴野合作的真正目的,乃是為了對付方靈輕這個大敵,奪回造極峰的大權,現如今方靈輕未除,她自然還不能夠與施鳴野撕破臉皮。
秋風徐來,黃葉颯颯作響,秋眠花低下頭思索了良久,倏然間靈光一閃,心念一動,這才想出一個法子,點點頭,對著施鳴野道了一聲:「好,那就依你所言。我們分別行走,我在前,你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