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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碰上袁絕麟,隨機應變即可,也沒什麼好怕的。
夜深風寒,有朋客棧的大堂只有兩桌客人還在喝著熱酒談天,而樓上更是寂靜悄然,看不見任何人影。方靈輕與留煙霞來到二樓,敲了敲楚鵬房間的門。
無人回應。
更無人來開門。
留煙霞奇了,更加用力地繼續敲了幾下,將門扉敲得「砰砰砰」的響,哪怕是楚鵬已在裡面睡著也該聽得見了,偏偏房間裡仍是一聲不出。
「難道他不在客棧?」留煙霞道,「可是這麼晚了,他會去哪裡啊?」
方靈輕見狀微蹙雙眉,伸出右掌一推,毫不用力,明明是極輕的動作,已瞬間將門推開,只見前方屋裡中央一個正在燃燒著炭火的小火爐,爐旁地面躺著三個人。
完全不動的三個人。
留煙霞登時大驚,跑了過去,那三人正是楚鵬以及另外兩名鏢師,他們的面目猙獰,無論是口鼻已經停止的呼吸,抑或是手腕不再跳動的脈搏,都宣告了他們的死亡。
「這……這是怎麼回事……」
留煙霞去探脈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著,下意識抬起頭看向了方靈輕,臉上神色顯然是萬分驚訝,旋即湧上她心頭的便是難過與憤怒的情緒。
而相比較於此刻留煙霞不停變換的臉色,方靈輕則似乎很冷靜。
她的臉上沒有表情。
自然也收起了她眉梢眼角間一貫以來的笑意。
她只是靜靜地站在了一旁,目光凝霜,將楚鵬等三人看了一小會兒,倏然迅速轉身,只一個眨眼的時間就施展出了她的絕妙輕功,不見了身影。
留煙霞不知她是去了哪裡,只能再將目光投到地上三人的身上,認真檢查了一遍,竟沒在他們的身上發現任何傷口,四周也沒有血跡,這讓留煙霞在疑惑不解之餘,生出一點「他們或許還活著」的期待,可惜她又叫了半晌楚鵬的名字,再去聽他們的心跳。
都證明,這個期待終究落空。
這三人的的確確是死了。
突然間只聽一陣急切的腳步聲,數名漢子飛快跑來了這間房,見此情景更加震驚,一疊聲地叫著「鏢頭」,皆在圍在了楚鵬等人的身邊,有的不自覺流下淚來,有的大聲詢問兇手究竟到底是誰,唯有方靈輕依然靜立一旁,不言不語。
原來剛剛方靈輕是去其他鏢師的房間看他們是否也出了事。
而他們此時這般動靜,自是吵到了附近房間的客人,不過一會兒,房間便又圍了不少百姓來查看查看情況,一聽說這兒死了人,大驚之下就跑去報官。
過得一陣,就有官吏來到此地——因有朋客棧乃是漢中府最大最豪華的客棧之一,又同時有多名客人報案,直接驚動了漢中府的推官,恰巧今年初他跟隨知府前往留家堡拜年時見過不少留家人,認出了留煙霞,詫道:
「留八小姐,怎麼是你……」
既然留煙霞在此,那死者多半就是江湖人。國朝有不成文的規矩,倘若是江湖廝殺,通常都由俠道盟來處理,那推官猶豫了一下,心想究竟要不要上前。
留煙霞看到他就問:「喂,你們誰是仵作?」
一名老者站了出來:「我是我是。」
留煙霞道:「你來看看,他們到底是怎麼死的,為什麼身上一個傷口也沒有?」
對於這點,留煙霞已經疑惑了很久,若說是突發疾病,也不至於三個人都一起發病吧?
那仵作立刻拿著他的工具箱上前,而那推官則吩咐捕役將其餘圍觀百姓驅散,重新關上了房門,只餘下留煙霞與方靈輕以及那九名鏢師還在屋內。
眾鏢師擦了擦眼淚,情緒稍稍平穩了一些,不再像剛才那麼激動,只待那仵作查出死因,他們定要找到兇手算帳,誰知那仵作檢查了好半晌,也不解地道。
「奇怪,他們三人身上還真沒傷口,也不像是中了什麼毒……」
方靈輕在那仵作驗屍之時,眼神望向了身旁站著的那九名鏢師,觀察了他們許久,這時驀地開口道:「你還沒有解剖屍體。」
這自古以來人們都認為「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即使死後也不可隨意毀壞。因此若非死者家人同意,仵作只會簡單檢查死者的身體表面,很少會去解剖屍體,他抬頭看去,說話的乃是一名最多不過十七八歲的妙齡少女,便不好聽她的話,反而看向另外幾位已有年紀的漢子,只見他們果然接頭接耳,很有些遲疑的樣子。
方靈輕再冷冷道:「是全屍重要,還是給你們鏢頭報仇重要?」
方靈輕的相貌本是明艷中帶著幾分俏,宛若桃樹枝頭隨風簌簌而動的桃花,偏偏她此刻的神色冷若冰霜,竟顯出一種無形的威嚴來,令人不敢反駁她說的話。那數名鏢師面上露出哀傷之色,都點了點頭。
那仵作這才從箱中拿出了刀,真正開始驗屍。
在場的除了漢中府的官吏,其餘都是江湖中人,哪一個沒在以前見過死人?哪一個沒在以前見過屍體?
但不管是留煙霞,還是振遠鏢局的眾鏢師,都不曾見過這樣的屍體。
明明軀體完好無損,然而體內所有內臟像是被大火燒過一般,已被完全燒焦。
顏色也都變成了黑色。
那仵作甚是驚奇,心中雖猜出這三名死者或許是中毒死亡,可這世上哪有這樣兇狠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