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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是她隨口說出的一個話題。
危蘭聞言認真思索了一番,道:「如今是盛夏季節,再過些天,應該會更熱。以前我曾喝過一種藥茶,清熱消暑的效果很不錯,我還記得方子,不如明天我去買幾味藥,試著配製一下這茶。你的傷才剛剛好,的確得千萬注意保重。」
直到聽危蘭說到最後一句,方靈輕這才立刻恍然。
先前這一路,方靈輕肩膀上的那道傷需要每日重換新藥,都是由危蘭幫忙,然而最近她的傷逐漸好轉,昨晚最後一次換藥過後,便徹底痊癒。
於是從昨晚以後,是有一件原本每日須做的事情,危蘭已不必再做。
方靈輕心緒複雜,再次沉默了起來,只聽危蘭疑惑地喚了她一聲,她才終於忍不住開口:「是,我的傷好了,所以你你是不是又打算刻意和我保持距離了?」
危蘭一愣,道:「輕輕、你、你說什麼……」
這段時間一直梗在方靈輕心裡、讓她反覆糾結的疑問,她在此時此刻直截了當地問了出來,便登時覺得心情暢快了許多。
因此她舒顏一笑,又接著道:「我是說,大概已經有好幾個月了吧,你都不願意和我有肢體接觸,甚至避我如毒蛇猛獸,究竟是為什麼啊?」
危蘭聽罷神色越發凝重,低聲道:「有嗎?」
方靈輕道:「當然有,你不會不肯承認吧?」
這句話一落,她上前幾步,走到危蘭的面前,兩人此時挨得極近,方靈輕忽然伸出自己的右手。
「我可以給你舉例,就比如……適才我們討論《六合真經》之時,提到了玉堂穴……」
此穴位於一個人的胸部當前正中線,平第三肋間。方靈輕的右手便也在危蘭胸前這個位置一拂,瞬息間危蘭退後了數步,神情有些慌亂。
儘管只過了一彈指的時間,危蘭的表情就又恢復了正常。
卻仍是引得方靈輕笑了起來。
方靈輕以前還從來沒有見到向來從容自若的危蘭竟也會有這般緊張的時候。
所以她反而不再怕了,登時拋開了一切顧慮,輕輕鬆鬆地繼續笑道:「你本來想要演示一遍,可是伸手之後,居然先退了兩步……唔,就像你剛剛退步的動作一樣,和我的距離又變得很遠,然後你的手才在虛空中比了兩下,好像很怕碰到我似的——難道我真有那麼可怖嗎?」
危蘭立定在原地,雙眸與方靈輕對視了良久,終於輕嘆一口氣,道:「你當然不可怖,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對你不尊敬。」
最後那句話一入方靈輕的耳,方靈輕只覺自己離真相越來越近了。
她早就應該猜出來的真相。
「你之前說你現在喜歡上了一個人,那個人……就是我嗎?」
危蘭毫不猶豫、十分坦然地點了點頭。
然後,她又捏了捏自己指尖滲出的汗,似乎很鎮定地觀察起了方靈輕的神色。
假若是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之下,方靈輕聽到危蘭此言,十有八九會不知所措,震驚到說不出話來,甚至大概還會立刻走出這間屋子,暫時不再與危蘭見面。
然而對於這個答案她既早已有了隱隱約約的預料,她如今竟能較為平靜地接受。
雖然,這個「平靜」也只是相對而言。
但她此時臉上確實沒有出現太過於明顯的表情波瀾。
危蘭反而更不能放心,誰知道輕輕這會兒心裡究竟想的是什麼呢?便忍不住緊接著問道:「你討厭我喜歡你嗎?」
仿佛是害怕方靈輕說出自己不願意聽到的那個回答,是以不待方靈輕開口,危蘭已搶先道:「就算你討厭……但你之前答應過我,你要先試著去了什麼是真正的『愛』,你可不能說話不算數。」
危蘭這番話的語速很快。
然而她的語氣里則藏著幾分若隱若現的委屈。
當方靈輕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愣住了。
明明這段時間自己莫名其妙被疏遠,應該委屈的是自己才對。
她蹙著眉道:「我哪有討厭你?你不要倒打一耙。我……我……哎,不管怎麼樣,我們現在還是朋友吧?」
危蘭道:「當然是。」
方靈輕道:「永遠都會是嗎?」
危蘭不敢立即回答,沉思了一會兒。
對於別的事情,危蘭一向不去考慮失敗的結果,但在這件事上,她卻終究不能做到萬分的自信,因此她之前就常常忍不住思索,假若方靈輕最後還是拒絕了自己的心意,自己能夠忍受和方靈輕的關係變到冰點吧?
不能。
哪怕是做朋友,也比做陌生人要好。
那麼如果方靈輕能夠接受自己的心意呢?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本來就不會只有一種。
它們可以同時存在,不會產生矛盾。
是以,危蘭鄭重地頜首,道:「會,我們永遠都會是朋友。」
方靈輕道:「既然如此,我之前答應你的事情,我肯定會做到的,我會去試著了解……然後給你答案。可是你也得答應我,不許再躲我、避開我。我們從前是怎麼相處的,今後就還是怎麼相處。」
危蘭聽到這兒,又怔了須臾,旋即徐步上前,緩緩地伸出自己的右手,再小心翼翼地握住方靈輕的一根手指,輕聲道:「這樣也可以嗎?」
方靈輕道:「很早以前就可以,現在當然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