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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靈輕不作聲。
危蘭笑道:「你擔心俞將軍搶走《六合真經》, 將其據為己有,還是擔心俞將軍把《六合真經》宣揚出去, 引得全天下人都來爭奪?」
後者絕對不會,他可沒那麼傻;前者應該也不太可能,方靈輕這些日子以來也有默默觀察著對方, 看得出來對方的人品甚好。方靈輕只是下意識就會不由自主地生出戒備心, 此時聽了危蘭的話,笑了笑道:
「好吧, 那就全部告訴他吧。」
月照大地, 屋子裡點燃兩盞油燈,瀰漫著青白色的光。
這是俞大猷的書房, 一排排高至屋頂的書櫃, 藏書甚多。危蘭和方靈輕沒料到對方一名武將竟會有這麼多的書, 於是一邊與俞大猷講著她們認識杜鐵鏡的經歷,與發現第二本《六合真經》的經歷,一邊轉動視線看著四周書櫃裡的書籍。
俞大猷就筆直端坐在這些藏書中間, 儘管正在低頭看著真經里的內容,身姿也仿佛山峰挺拔,沉思道:「這麼說來,這《六合真經》可能與俠道盟有些關係?」
危蘭頜首。
俞大猷將真經還給了她們,道:「既如此, 它們還是由兩位姑娘保管吧。」頓了頓, 又道:「危姑娘剛才還提到, 我師弟的棍法與危門的劍法有些相似?」
危蘭點了點頭。
此事當初她也有問過杜鐵鏡, 然而杜鐵鏡聞言卻甚是疑惑,不能作答,只道需要日後尋到自己的師父,向他詢問。如今危蘭心忖,既然俞大猷是杜鐵鏡的師兄,或許師兄知道的比師弟多呢?
俞大猷果然想了一會兒,隨即道:「俞某是泉州人,世襲百戶出身。」
這個話題轉得有些太突兀,危蘭和方靈輕雖稍感意外,但對俞大猷的身世經歷確實也頗感好奇,便不說話,認真地聽了下去。
俞大猷繼續道:「但我少好讀書,家父也希望我能棄武從文,不才在十五歲時得中秀才。也是那一年,我開始遊學四方,結識了不少前輩師長與同輩友人,其中就有教我武功的恩師。」
方靈輕道:「便是教你和杜大哥棍法的師父?」
俞大猷道:「不是棍法,是劍法。」
方靈輕「哦」了一聲,瞧了一眼靜默不言的危蘭,又看向俞大猷問道:「這套劍法叫什麼名字?」
俞大猷道:「無名。我曾問過家師,他說這套劍法是他的師父、也就是我的師祖傳授給他的,而我的師祖昔年也是從他的師父處學的此劍法,一直都沒有名字。後來,我的武功有了些長進,師父與我告別,我和他便一直都是書信聯繫,直到有一年,他突然找到我,讓我從今以後在江湖上行走不可再施展劍術。我甚覺疑惑,詢問緣由,師父則說這套劍法的來歷有些奇怪。」
江湖武林最講究尊師重道。
但凡師父的吩咐,師父的命令,弟子都必須要聽從。何況俞大猷和杜鐵鏡本就對他們的師父極為崇敬,於是從此他們棄劍練棍。
還是他們的師父教給他的棍法。
也是他們的師父自創的棍法。
可是創造一套全新的武功,是相當不容易之事。俞杜二人的恩師亦是自幼練劍,更極愛劍,他創造出的棍法無論如何都帶了一點他原來劍法的影子。
這是無可奈何之事。
俞大猷沉吟道:「但這套棍法,與我們原來所練的那套劍法還是有許多不同之處,且威力確其實也不如我們原來所練的那套劍法。危姑娘適才說,你之所以認出我師弟的棍法與荊楚劍法相似,是因那日你們被困在一座機關屋子裡,他揮出了一棍,方破開了那千年烈焰鐵。我猜想,當時情況緊急,他恐怕違背了師命,以棍為劍,直接使了劍招破鐵,才會被姑娘你瞬間認出。」
危蘭聽到這兒,心中不由浮現出一個猜想,卻不方便在俞大猷的面前說出來。
方靈輕毫無顧忌,直截了當地問:「既然這套劍法是你們師祖傳給你們師父,你們師父又傳給你們的,且你們師祖也是從他的師父那兒學來的……那到底傳了幾代啊?」
俞大猷搖搖頭表示不知。
一般而言,家有家譜,族有族譜,這武林中人一代代傳承,各位祖師的名字也應該記載得很清楚,偏偏他們的師父不給他們講這些,甚至不許他們把他的名字說出去。
方靈輕道:「危門立派的時間倒是很清楚,至今已經好幾百年,這荊楚劍法也傳了有數百年,除非你們的劍法比荊楚劍法還有年頭,不然……」
俞大猷一笑道:「我適才所言,鐵鏡師弟也都是知道的。但他諱莫如深,沒有把師父讓我們棄劍練棍的事告訴你們,恐怕就是因為他也在懷疑這一點。」
儘管自己不曾偷學別派武功,恩師更不可能偷學別派武功,但萬一真是他們的哪位祖師爺偷學了危門的劍法呢?
這也是異常恥辱之事。
因此杜鐵鏡決定還是要先找到恩師,向恩師詢問此事緣故。
俞大猷卻是早已經不在乎這些榮辱,他這才會在今日毫無猶豫地將此事說出來,又頓了會兒,道:「若那套果真是貴門的荊楚劍法……」
危蘭終於開口說話,立刻起身,微笑著一拱手,道:「即使如此,這也怪不得不知情的人。況且依在下之見,天下武功那麼多種,無論學哪一種都有可能成為高手。最重要的是,能以自身武功去鋤強扶弱,行俠仗義,這才是江湖中習武之人份所當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