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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在揚州與方靈輕重逢, 秋眠花與方靈輕幾次三番相處,越發覺得方靈輕有些古怪。有飛廉堂弟子提議,不如對此進行調查, 弄清楚方靈輕如今在俠道盟究竟在做些什麼,再伺機而動, 漁翁得利。
秋眠花對這世間大多數事情都提不起興趣,儘管她與方索寥、袁絕麟等人一樣也想站上造極峰的權力最頂峰,可那只是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明白, 倘若她不去爭權, 不去奪利,她將會成為別人的俎上魚肉。然而她本性慵懶, 雖早就懷疑起了方靈輕, 心中卻想:倘若方靈輕在俠道盟確實不是臥底,倘若方靈輕與危蘭的關係確實不同尋常, 那麼遲早有一日方靈輕會自食惡果, 自己又何必浪費力氣插手此事?
而就在剛剛, 秋眠花終於完全確定了自己的懷疑沒有錯,現如今的方靈輕與從前的方靈輕相比,的的確確變了許多。
也不知這種變化, 與誰有關?
她本可以繼續作壁上觀,看著方靈輕一步步走向懸崖深淵。
可是同樣的,她對方靈輕的那幾分舊日情誼,也在適才那一瞬間隱隱浮現。
於是乎,她側過頭, 望向方靈輕的目光有同情憐憫, 道:「你說得不錯, 依理而言, 偽君子也好,真惡人也罷,都是該死的。可是這世上的事,什麼時候真正有道理過呢?既然如此,我們又為什麼要講理?造極峰的人自然都是真惡人,我也算是一個惡首,我是該死,若有人能殺得了我,算他的本事;殺不了我,那就只能被我殺。」
她淡淡地笑了一聲道:「因為,我本就是不講道理的。況且……也不會有多少人願意和我們造極峰講道理。」稍頓片刻,她的視線又從方靈輕的身上離開,微微低首,才接著笑道:「至於言行合一的真君子,那倒也確是有的,可惜,這樣的人離造極峰太遠,非要去接近,你可要小心……萬劫不復。」
方靈輕笑道:「那就多謝你的提醒。不過,別人願不願意講道理,我不管,我自有我的道,縱然千萬人相阻,我也無畏,又怕什麼萬劫不復?」
這番話她完全沒有思考,說得輕鬆又堅決。
秋眠花的善心只浮現了一剎那兒,她的勸告也就此終止,眼中的憐憫化為譏諷,道:「好,我們之間的話談完了,我們也可以告別了。你把他們帶走吧。」
她手指的方向,乃是依然昏迷的危懷安,以及危懷安的暗衛——此次綁架了聶仲飛的人之一。
方靈輕道:「我帶走他們幹什麼?」
秋眠花道:「若是危懷安做的事讓挽瀾幫知道,在俠道盟里是不是會引起軒然大波呢?」
倘若能夠因此造成危門與挽瀾幫的矛盾,對於造極峰而言,當然是一件好事。
方靈輕思索了一會兒,道:「你要我跟挽瀾幫說,聶仲飛是危懷安命人綁走的,就是為了可以演一出苦肉計,救出聶仲飛,讓聶陽鈞和蒼正峰對他感恩戴德?你覺得俠道盟會相信這話嗎?」
秋眠花道:「所以我把證人也交給了你。」
方靈輕道:「無名之輩,也不會有信譽。恐怕到時候,這證人一句話還沒說完,就會有無數俠道盟的弟子指責他作偽證。」
秋眠花道:「這就是你的事了,人證無用,你還可以想辦法找出物證。何況……危睿身為菁莪堂的堂主,將本應選拔給俠道盟的少年英才在私下裡送給了危懷安做暗衛,這也是犯了俠道盟的規矩。」她盯著方靈輕,幽幽笑道:「你既在俠道盟臥底,也可以順便查一查此事,於你而言,豈不是有利?」
方靈輕道:「要查清這件事,也太麻煩了,不知得查到什麼時候,這期間危懷安不會放過我的,我還怎麼繼續在俠道盟待下去?我倒是想到一個簡單的法子。」
秋眠花道:「簡單的法子?」
方靈輕道:「無名之輩,不會有信譽。可在江湖上名氣不小的人呢?」
秋眠花稍一沉吟,視線從一名昏迷的少年的身上掠過,道:「你是說聶仲飛?」
方靈輕適才已觀察了許久,見眾多昏迷者之中唯有這名少年的相貌最為年輕,已猜出他大概便是挽瀾幫的小公子聶仲飛,此時見狀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道:「剛才發生那麼大的變故,聶仲飛應該也知道真正綁他的人是誰了吧?你不如把他交給我,只要他這個受害者說出真相,還有誰會不信?」
秋眠花道:「不行。」
方靈輕道:「為什麼?聶仲飛在江湖上的名氣全是來自於他的父兄,然則他本人武功平庸,壓根不配做我們的敵人,你殺了他,對造極峰也沒什麼用處。你若是想用威脅聶陽鈞,我聽說這位聶幫主為人正直古板,恐怕就算是為了他兒子的性命,他也干不出向你俯首稱臣的事。秋阿姨——」
她再次笑起來,語氣也軟了不少,道:「你還不如把他交給我,讓他指認了危懷安,說不定我們還可以看到危門和挽瀾幫打起來,豈不是很好玩嗎?」
秋眠花道:「我抓他,另有用處。」
方靈輕道:「什麼用處?」
秋眠花仍然策馬往前,卻忽然默不作聲。
方靈輕道:「我如今和挽瀾幫的關係還算不錯,你想要做什麼,告訴我,或許我能幫你。」
秋眠花道:「你還是想要帶走聶仲飛?」
方靈輕道:「只有他能揭露危懷安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