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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種不健康的蒼白。
危蘭道:「其實上次我們來見笙姑娘的時候,我便想說,我略通一點醫術,笙姑娘的內傷能讓我看看嗎?或許……我能想出醫治的辦法。」
聽了她這話,郁家姊妹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之情,要知危蘭在江湖上的名氣雖然很是響亮,但人人誇讚的都是她的卓絕武功,從來沒有誰說過她是神醫,因此郁笙和郁箏都不相信她能如此本事。
然而郁笙仍感謝了她的好意,伸出手來,讓危蘭給她把脈。
危蘭又細細地問了她當初受傷的經過,過了好一陣,方道:「我得想一想,明天再給姑娘答覆,可以嗎?」
郁笙完全不抱希望,只道:「多謝危姑娘了。」
郁箏也平靜地道:「你們先休息吧,我和阿姐不打擾你們了。」
須臾過後,郁家姊妹出了客房,再替危蘭與方靈輕把門關上,隔絕了院裡的星月光芒,小屋登時更有幽暗。
方靈輕走到油燈旁坐下,沉吟道:「《六合真經》里確實有記載經脈損傷之後如何恢復的法子。」
危蘭道:「但我不知道這個法子是否適合郁笙姑娘,剛剛不敢直說。」
是以她要等郁家姊妹離開之後,她與方靈輕才各自從自己的懷裡取出真經翻看。
現而今,一共三本《六合真經》,兩本在危蘭的身上,一本在方靈輕的身上,她們在燈下一頁頁地看了許久,終於讓她們找到那個法子。
只是,危蘭若用這個法子給郁笙治傷,那麼必然會耗費她的內力,損害她的身體。
方靈輕偏頭凝視了危蘭半晌,忽問道:「「蘭姐姐,你在今晚住進她們家中,其實是想接近郁笙,弄清楚她為什麼要把如玉山莊的武功教給那幾個小孩吧?」
危蘭笑道:「你果然知我。」
方靈輕道:「可是我們現在還沒有弄明白這件事,還沒有弄明白她到底想要幹什麼,你就要先替她治傷嗎?」
危蘭道:「不管她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她當年之所以會受傷,之所以會武功盡失,是為了抗擊韃靼大軍,為了保護我大明的百姓,此乃大仁大義之舉,她應該得到好報的。」
方靈輕道:「你說得有道理。」頓了頓,她依然盯著危蘭,驀地又展顏笑了,「既然是有道理的事情,那我自然陪你一起做,明天我和你一起給郁笙療傷吧。」
毫無疑問,這也必然會耗費方靈輕的內力,損害方靈輕的身體。
危蘭與她目光觸碰,微微笑道:「好。」
方靈輕再問道:「郁箏和郁輝今晚說的話,你又怎麼看?」
危蘭道:「我有三個不解之處。」
方靈輕道:「第一,那位三當家有空和他們說明自己被害的經過,為何不將最關鍵的信息——他究竟在哪個幫派臥底這件事他們?」
危蘭道:「是。」
方靈輕道:「那第二呢?」
危蘭道:「第二,郁箏姑娘說,那天危門和留家堡的人都在環松山中大肆搜捕,可是……不管兇手是留騁還是十九叔,另外一方都絕對不可能幫他滅口,那他們在山裡又是要搜什麼?不過此事,明天我們倒可以再問一問霍姑娘。」
方靈輕道:「第三就讓我猜一猜吧。我記得你說過,你之前詢問了觀樂樓的老闆,那老闆說吳西在觀樂樓幹活已經有差不多一年的時間,但那位『三當家』則死在今年七月。」
危蘭道:「是啊,郁箏姑娘並未解釋,在此事發生之前,吳西便已在觀樂樓當了一名小小的夥計,為的是什麼。」
方靈輕道:「但我覺得,你好像……還挺相信她的?」
危蘭道:「他們說要為那位三當家報仇之時,眼神很真誠,所以我想……至少這句話,他們不是騙我們的。」
方靈輕道:「你可真容易相信別人。」
明明她能那麼敏銳地看穿一切疑點,卻仍然始終對著所有陌生的或不熟悉的人保持善意。
危蘭淡淡一笑,短暫沉默,隨即道:「輕輕,我承認我對郁笙姑娘和郁箏姑娘都有些好感,所以我確實不太願意懷疑她們。而且,縱然她們對我們有所欺瞞,難道我們就沒有騙她們嗎?每個人都有秘密,只要不做傷天害理之事,偶爾說個謊,我倒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方靈輕聞言托著腮,沉思了有頃,竟突然問了一句:「什麼好感?」
危蘭不由得莞爾,心下歡喜,捏了捏方靈輕的臉,道:「我覺得她們都不是惡人,郁笙姑娘當年為國負傷,而今又為這麼多窮苦百姓教書,我很敬佩她,這跟我對你的好感不一樣。」
方靈輕偏過頭,站起身,卻忍不住笑起來,道:「誰問你這個了?我自然知道的。罷了,若照你這麼說,那我和你一樣也確實有些佩服她。你願意相信她們就信吧。蘭姐姐,我有些累了,我想先休息了。」
這間客房當然只有一張床。
她們只能一人睡半邊。
危蘭滅了油燈,上床以後便與方靈輕保持了一點距離——雖說之前她現在已經知道,無論她和方靈輕有怎樣的肢體接觸,方靈輕應該都不會生氣,然而如此靜謐深沉的夜晚,四周的一切都是那麼昏昏暗暗,彼此的呼吸清晰可聞,倘若她們還挨得太近,危蘭只怕自己根本睡不著。
方靈輕這會兒其實也很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