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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客棧與鋪子,亦是方靈輕設在江湖之中的暗樁。
店中老闆與帳房夥計,一部分是自願幫助她做事的數名振遠鏢局鏢師與數名郁箏的手下兄弟,另一部分則她所收服的滕六堂弟子。
她給前者的主要任務,是替她看著後者,免得他們仍然控制不住自己,不知任何時候又去害了無辜人命。
但她給後者的主要任務,則是在此地成立暗樁,探聽江湖消息,勤練武藝。
這些滕六堂弟子,在選擇跟隨方靈輕之前,均在心中猜測:方大小姐竟似乎已與屏翳堂斷了關係,要創建一個新的滕六堂,難不成是因為她和方索寥都欲爭奪造極峰最高權力,而鬧了矛盾?
即使他們是父女,可是古往今來,為了權勢而決裂的天家父子難道少了嗎?那麼邪道父女又為何不可能為了權勢而決裂?
而方靈輕年紀輕輕,武功已幾乎達到一流高手的境界,造極峰里的任何一位在她那個年紀的時候,武功都遠不如她,滕六堂眾弟子這才決定冒一次險,說不定能成為「開國有功之臣」。
誰知他們歸順方靈輕這麼久,方靈輕仿佛並無回到造極峰的想法,不禁讓他們心中惴惴:
——他們的堂主究竟想幹什麼?
只不過,無論他們內心有多麼不安,既已選擇認方靈輕為主,除非有一天方靈輕死了,他們再也沒有上第二條船的可能,造極峰其餘勢力是不會信任他們的,他們沒有頭領庇佑,跑去了別的地方,方靈輕有的是辦法將他們抓回來,讓他們生不如死。
他們只能繼續聽方靈輕的吩咐做事,未料到漸漸的,這其中至少半數人開始覺得這一年來在岳州的日子倒也不錯。
從前方靈輕還在屏翳堂做少主之時,對待手下,其實頗為嚴厲,若碰上她討厭的,她甚至不會怎麼把對方當人看。然則如今,對待這些滕六堂弟子,她的作風卻有所改變。
她給他們定了一套新的堂規。
誰敢違反堂規,懲罰相當之重,她下手絕不留情。
起初,這些人受規矩束縛,甚是難受,均覺沒有以前能夠任意為非作歹的日子爽快,可在習慣了以後,他們已不必像以前那樣彼此之間勾心鬥角,每說一句話都要反覆琢磨,生怕哪裡說得不對、做得不對,將會面臨滅頂之災。
——在規矩的束縛之中,居然會令人感到更加安心?
而以往傳說中的心狠手辣的方大小姐似乎變了一個人,只要他們不違規矩,偶爾來和他們談談天,不遺餘力指點他們的武功,對他們可謂是有情有義,人心畢竟皆是肉長的,久而久之,其中一部分人自然也對方靈輕生出了幾分感激——與他們從前對待袁絕麟的態度並不相同。
方靈輕冷眼瞧著這些人平常行事,很快,已將他們的為人性格摸透,先選擇了其中一部分還不算無藥可救的,在私下裡和他們談話。
方靈輕很是認同危蘭的一個念頭。
這世上,十全十美的完人幾乎不會有,不存一點人性的惡人也幾乎不會有。
人性最初,善惡同體,在天地洪爐的鍛鍊之中,因某一件事,而激發了他的惡念,或許一開始,只是一個小過,逐漸的,類似小過愈來愈多,他便也在歧路上越走越遠。
然而歧路與正途永遠相鄰,近在咫尺。
無論是從正途走到歧路,抑或從歧路走到正途,只要下定了決心,其實倒也沒那麼難。
於是,在和這部分滕六堂弟子談了無數次話以後,有時方靈輕還帶著他們去幫著烈文堂處理了一些江湖事務,期間,她根據他們的反應,隱隱約約地透露出了自己的一些想法計劃與目標。
他們心中打著鼓,但並不抗拒。
方靈輕便決定先帶著這一批滕六堂弟子回到雲南培養勢力。
這自然是一件頗為危險的事。
危蘭聞言當即道:「我當然會陪你去。」
方靈輕笑道:「那我們順便先去一趟合州釣魚山,再去雲南。」
合州屬巴蜀之地,巴蜀與雲南確實毗鄰,但若從岳州到雲南,明明有更近的一條路,根本不必經過合州——先去合州,那不是順便,而是繞路。
危蘭狐疑問道:「你要去那裡辦事?」
方靈輕笑道:「是。
危蘭道:「辦什麼事?」
方靈輕歪著頭想了一會兒,猶豫了一會兒,才慢悠悠道:「唔……這個便先不告訴你了,你之後會知道的。」
危蘭道:「你既這般說,我可就更好奇了。」
方靈輕道:「那你恐怕只能慢慢好奇了。時候到了,你自會知曉。」
危蘭道:「你現在真的不能告訴我?」
方靈輕道:「不能。」
危蘭道:「你還是第一次有事瞞著我,就不怕我生氣嗎?」
方靈輕道:「誰說我是第一次有事瞞你?從前我還是屏翳堂少主的時候,瞞你的事也不少。不過嘛……我倒是還真的從來不曾見過你對我生氣。」
危蘭故意板起了面孔,道:「誰又說我不會生氣?」
她伸手欲去捏方靈輕的臉頰,方靈輕笑著將右掌一拂,兩個人竟有來有往過了數招,只是動作極為輕柔,不見絲毫凌厲之氣。而這掌上功夫,最終還是方靈輕略勝一籌,驀地抓住了危蘭的手掌,傾身向前,親了親危蘭的右臉,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