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4頁
他也想趁此機會,試一試究竟有多少人尚可救藥;有多少人是鐵了心要站在危門與渺宇觀一邊,反對俠道盟的領導,破壞正道百年多來的和平。
但他著實沒想到。
敢與他、與如玉山莊作對的人竟真有這麼多。
「莊主,你何必為此事憂心?」他身邊部屬卻是不以為意,「既然他們如此不聽話,我們乾脆抓幾個為首的,當眾懲戒。」
郁嘯松回首瞧了自己門下弟子一眼,見對方臉上滿不在乎的神色,突然氣不打一處來:「為首的還能有誰?既然危蘭不在,必是渺宇觀九劍才能教唆得了眾人,你打算如何抓他們懲戒?」
那弟子一怔,低聲道:「這……可是還有其餘門派……」
郁嘯松道:「至於其餘江湖子弟,雖都犯了糊塗,但目前為止他們還未做出傷天害理的惡事,我們又憑什麼對他們動用刑罰?一旦我們先動手,危門和渺宇觀怕是又有話要說了。」
況且,俠道聯合盟內部若發生爭鬥,豈不是平白讓旁人看了笑話?
郁嘯松暫時不想對他們動武,卻更不甘心他們影響了如玉山莊在江湖中的根基地位,雙眉深鎖,思索半晌,最終仍是打算先找挽瀾幫的新任幫主施鳴野商量對策。
身為江湖頂尖門派的掌門人,郁嘯松自然不是頭腦簡單的莽撞之人,深知現如今的武林俠士已不再似從前那般惟五大派馬首是瞻,假若輕易處置別派弟子,勢必會引起不小的動盪。
因此不到萬不得已時候,絕不可動手。
誰知部分郁家子弟卻沒他想得那麼深那麼遠,見不少別派人士對如玉山莊竟似有不敬之意,不禁大為惱怒,在自家莊主不知情的情況之下,找上別家門派首徒,質問對方為何不聽郁莊主命令,仍要私下碰頭聚會?
如玉山莊威望猶存,仍是這武林中的泰山北斗,縱使群豪心懷不滿,但見他們親自前來,也只得笑臉相迎。偏偏他們來勢洶洶,言語間毫不客氣,自己這一方態度越是溫和,對方態度則越是蠻橫。
忍耐總是有一個限度。
凡是這殘酷江湖裡摸爬滾打過的武者義士,大都是烈性如火之人,無奈在五大派的跟前當了這麼多年的孫子,這一次終於再也忍耐不住,突然的爆發尤為激烈,不知是誰最先回了一句嘴,繼而眾人七嘴八舌,群情激奮,倒是把這群郁家子弟罵得一愣。
如玉山莊的嫡系子弟天生高貴,從前出門在外,一向被人捧著恭維著,何曾受過這樣的氣?
於是這爭吵順理成章地發展為廝打。
倘若是普通百姓一言不合,動起手來,大多數情況不過是將對方揍個眼角烏黑、鼻子流血。然而這群江湖子弟,個個身懷武藝,手持刀劍,雙方一旦交手過招。
後果不堪設想。
虧得渺宇九劍聽聞消息,及時趕到現場勸阻,這才沒有鬧出人命。
受傷的卻著實不少。
蕭雨歇吩咐手下先將重傷之人帶醫治,旋即剛要說話,只見不遠處幾個人影飛掠而來,她轉身拱手:「郁莊主,你來得正好。今日之事,依你之見,該如何處置?」
此前郁嘯松正在長江中心的舟船之上與施鳴野交談,忽聽屬下來報此事,他聞言大驚失色,急忙請挽瀾幫將船開往岸邊,是以來得稍晚,這時一面聽蕭雨歇說明詳細情況,一面低頭看向滿地猩紅。
才知這一場廝鬥,哪門哪派都沒討著好。
無論哪門哪派的弟子都受了傷。
流了血。
此情此景,郁嘯松自然不願懲戒自家門人,亦不能歸責於別派武士,沉默良久,最終嘆出一口長長的氣,對於雙方皆口頭訓斥一番,令眾人好生反省,便欲將大事化小,帶著門下弟子離開。
蕭雨歇道:「郁莊主稍等。」
郁嘯松回首道:「蕭掌觀認為我的處置有不妥之處?」
蕭雨歇搖頭道:「適才紛爭,本派不曾參與,郁莊主處置得是否妥當,還是應由當事人說了算。既然在場諸位都無異議,那也就罷了。我只是想問郁莊主一句,既然你說這件事到此為止,那麼接下來是絕對不會再懲處任何人了?」
郁嘯松瞳孔一縮,臉色愈發不好,片刻方點點頭道:「我從來說話算話。」
原來適才那場混戰,起初乃是如玉山莊占了上風——名門大派人多勢眾,嫡傳武學博大精深,那些個普通小門派的弟子即使全部加起來,本來也不會是他們的敵手。
偏偏有不少如玉山莊的旁系子弟,在這段時日與別派群豪相交通好,在雙方爭吵之時已來到一旁勸阻,眼見眾人突然打了起來,頃刻間血雨紛飛,他們勸架不成,也加入戰團,竟是幫著別派朋友打起了自家師兄弟姐妹。
顯然蕭雨歇的言外之意,乃是要郁嘯松保證,既然這件事到此為止,那便該一視同仁,之後也莫要為難如玉山莊的旁系子弟。
對於這些旁系子弟,郁嘯松此時心中情緒,是茫然多於憤怒。
郁嘯松待人一向親疏分明。
在他看來,莊內弟子固然也會論資排輩,固然也有尊卑之分,但無論如何,他們都姓郁。
一旦對外,他們便應齊心合力,共同維護如玉山莊的權威。
從昔年他最為欣賞的郁無言,到今日更多的數不清的旁系子弟,他實在想不通,為何這姓郁的會幫著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