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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如今的大明朝,沿海一帶雖常有倭寇侵擾,卻無亡國之憂,巴蜀境內更是太平安寧。
是以國朝百姓,自然是在合州城內居住, 而釣魚城則變成了文人墨客的遊覽憑弔之地。
方靈輕終於步入合州, 抬眼遙望遠處灼灼日光之下釣魚城的雄偉奇峻, 她的眼眸里浮現出微微笑意, 盤算起自己接下來的計劃:先想辦法救出奚珏,再請鑄劍段守拙鑄造一柄適合危蘭的寶劍,這些都是正事,而正事之餘,也要和危蘭好好在釣魚城中遊玩一番才是。
她心中如此想著,也就越發喜悅,一路上遇到有認識她的江湖子弟,她都頷首回應他們的招呼寒暄。
突然,這條大街右側小巷衝出一名年輕姑娘,直接掠到方靈輕的面前,拉起她的手臂就往小巷裡走。方靈輕愣了一下,見來者是朋友,便跟著對方去了,同時狐疑問道:
「祁雙?你幹嘛?」
祁雙,俠道盟烈文堂東判官,危蘭的得力親信,因與方靈輕相處得久了,去年方靈輕將自己的身份告訴了她,她便是如今為數不多知道方靈輕真正是誰的俠道盟弟子之一。
「方姑娘,你千萬莫去釣魚山了,先找個地方藏一段時間吧。單悟的身份,已經被俠道盟發現了。」
方靈輕皺眉道:「怎麼回事?你說明白。」
祁雙向左右望了望,見前方偶爾有行人經過,她繼續拉著方靈輕的手臂往不遠處的一家茶樓走,向店家要了一個雅間,遂立刻講述事情經過:
「方姑娘,那夜你和我們堂主離開以後,我們便留下來遵照你們的吩咐,等施門主回來,將你們去尋大夫的事告訴了他。他說只是對付幾個魔教徒,你們絕不會有危險,所以就讓我們跟著他先去釣魚山。」
「我們這一路上仍然始終在尋找鍾離白的行蹤。待終於到了合州,那天施門主手下的一個兄弟竟抓到一名望舒旗的弟子。但聽說因為他們雙方武功差不多,交手太過激烈,那望舒旗的弟子重傷不治,可惜死前沒能說出鍾離白在哪兒,反而說出了……」
方靈輕道:「反而說出了我是造極峰的人?」
祁雙道:「是,他說你,還有你手底下的兄弟姐妹,其實都是造極峰的人,在俠道盟里臥底。當時本盟不少前輩已到達合州,聽了他這話,都不相信,都說是魔教妖人污衊你們。所以,有人提議,不如想一個辦法試試你們。可惜這件事,他們是瞞著我們的,我們烈文堂的兄弟姐妹對此事並不知情,不然……」
方靈輕道:「你先說,他們想了什麼辦法。」
祁雙道:「他們派了一個人,潛入單悟的房間,假裝是魔教弟子,去套單悟的話,單悟被騙了,才會承認自己的身份。」
方靈輕道:「只有單悟嗎?」
此次跟隨她前來四川的滕六堂弟子可有不少,遠遠不止單悟一人。
祁雙道:「方姑娘,你不是讓大家都去調查權九寒的事了嗎?滕六堂的朋友們好像是查到了什麼,所以那天夜裡只有單悟在房間,其餘人都行蹤不定。單悟被抓之後,我又趕緊發信號通知了其他朋友,讓他們藏起來,暫時別再回來。」
她稍稍停頓片刻,接著道:「不過,雖然單悟已經暴露,但本盟的許多師兄弟姐妹仍然不肯相信你竟也是魔教中人,他們都說你俠骨仁心,還講義氣,還是杜大俠的師妹,所以一定是單悟欺騙了你,跟在了你身邊。」
從漢中,到浙江,到揚州,到岳州,再到四川。從嘉靖三十四年的冬季,到嘉靖三十七年的春日,方靈輕闖蕩江湖如此之久,俠女「雲青」之名熠熠生輝,與她有過接觸她的武林子弟著實不少。
眾人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誰都不願意懷疑這樣一個恍若清風白雲般瀟灑又乾淨的姑娘竟會是魔教妖女。
祁雙道:「也因此,這件事如今在本盟也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他們沒有把這個消息宣揚出來,打算查明真相,有了更確鑿的證據之後,再商量如何處置。可是方姑娘你……你確實是造極峰的人,倘若被他們查了出來……」
方靈輕聽罷默然不語,總覺此事經過哪裡不太對勁,又細細琢磨了一遍,忽問道:「那名已經死了的望舒旗弟子,是不是只說了我是魔教造極峰的人,卻並沒有說我是屏翳堂方堂主的女兒?」
這句話提醒了祁雙。
她心下生疑,皺眉道:「不錯,這麼重要的事,他怎麼不說呢?會不會是……他也不知道啊?」
方靈輕搖首道:「在造極峰,沒有人會不知道我是誰。」
祁雙更覺奇怪,卻實在想不通,道:「方姑娘,這事我們會查的。但不管怎麼樣,你是不可以再去釣魚山了。」
方靈輕道:「我若不去,不就明明白白告訴他們,我確實是魔教弟子嗎?單悟豈不是就死定了嗎?」
她見祁雙還在為自己擔憂,拍拍對方的肩,往前兩步,推開雅間窗戶,再次望向雲外的釣魚城,目光清明,顯然已做出決斷,揚眉而笑道:「你不用勸我了。如果是你出了什麼事,你覺得,你們堂主會不救你嗎?」
祁雙道:「誒,對啊,方姑娘,我們堂主呢?她怎麼沒和你同行?」
方靈輕道:「我們快到合州的時候,她便被危蘊塵派人給叫走了。我現在總算知道……危蘊塵單獨叫走她是為了什麼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