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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蘭淡淡一笑道:「但我們也不是這樣的人。」
方靈輕道:「你不是曾說過嗎,她的抱負雖然不凡,只可惜不合時宜。所以現在嘛,我們的確做不了這樣的人,可是再等上幾百年也好,上千年也罷,我想遲早總是有這樣的人出現,讓這天下真正變成蒼生萬民的天下,而非一家一姓的天下。」
之所以說了這麼許多,方靈輕的目的,還是希望危蘭莫要因為感覺到對不起商霓雁,而太過於自責。
危蘭聽罷沉吟有頃,漸漸舒展的眉目露出釋然神色,繼而笑道:「你說得都很對,唯有一句話我不贊同。」
方靈輕奇道:「哪一句?」
危蘭道:「人生欲得一知己,完全理解自己心意的知己,對於大多數人而言的確是很難的。但對於我來說——」她微微轉過頭,端詳著身旁人,語氣頗為認真:「好像倒不怎麼難。」
不僅如此,現如今她們都已將要實現自己心中的理想抱負,其實少不了對方的幫助。
方靈輕粲然一笑,未再言語,只是攜住了危蘭的手,依然並肩往前行去。
冬季日短,天色漸沉,蒼穹的雲越發厚重,又走了約莫兩刻時間的路,群豪終於回到長江岸邊。岸邊的古樹旁是一排排宅舍別業,在場無數俠道盟弟子卻都未回屋歇息,佇立在此,不知接下來應該做些什麼,茫然一會兒,才忽然有人小心翼翼問了句:
「我們的武林大會……明日還繼續召開嗎?」
蕭雨歇道:「當然要繼續召開。方峰主完成了她的承諾,但本盟還有許多事務需要眾人在商討以後處理解決。」
郁嘯松道:「但不是在明日召開。你們別忘了,本盟還有好些個兄弟姊妹在追捕倭寇的途中失蹤,至今下落不明。」
危蘭道:「所以諸位暫時也別離開,請留在這兒,我們等一等錦衣衛的調查結果。」
等待總是讓人感覺到漫長,在此期間,群豪自始至終未發一言,只是不約而同地望向了長江中心的擎天山峰,腦海中想像著兩百年前那段風雲往事。直到金烏墜入江流之下,才有馬蹄踏著夜色而來。
錦衣衛人手多,權力大,且審問犯人從來都是嚴刑拷打——儘管有屈打成招的可能,但有時對於不老實的犯人確實管用——是以他們只調查了數個時辰,還不到一天時間,已調查出了結果。
所謂「倭寇」,竟是當地官兵假扮。俠道盟群豪之所以追蹤許久,也尋不到他們一點蹤影,只因他們在城中作亂之時,皆有喬裝易容打扮,待到大鬧一場以後,先前往僻靜之處,又把身上外袍一脫,臉上□□一撕,恢復官兵身份。
誰能夠想到他們就是剛剛在長街短巷四處燒殺劫掠的那群惡賊?
於是乎,他們大搖大擺回到官府衙署。
方靈輕聽到此處,恍然大悟,低聲道:「難怪那天夜裡,安慶府衙署藏了那麼多官兵。」
錦衣衛則接著解釋道:「至於在南豐鎮作亂的倭寇,又是另一伙人,但依然是同樣的行動流程,作完案,立即換下偽裝。」
危蘭插話問道:「可是安慶城中的百姓只是被劫走,為何南豐鎮卻有百姓死在大街之上?」
那錦衣衛道:「私怨。在南豐鎮假扮倭寇的其中幾人,與鎮上的幾名百姓有些私怨,便趁此機會殺了人。」
這等惡行實在令人髮指,群豪聞言既震怒不已,又憂心忡忡,俠道盟失蹤的那十幾名的兄弟姊妹,現今不知是生還是死。
「江湖兒女武功不俗,因此對付你們,不像對付那些老百姓一般輕而易舉。他們另想計策,並未喬裝易容,而是以自己原本的身份出現在那十幾名俠道盟弟子面前,只道他們已發現了那伙『倭寇』的蹤跡,需要俠道盟高手相助。」
「那十幾名俠道盟弟子本想等大部隊到齊,再一同行動。他們卻說那伙『倭寇』行蹤詭秘,倘若不立即追上去,斷了線索,恐怕就又追不上了。見他們催得緊,那十幾名俠道盟弟子無奈之下,只能以長劍作筆在地面刻下一行字,再留下兩枚俠道盟令牌作為信物,旋即往天上發了一枚信號彈,便跟著他們而去,待到了山中隱蔽之處,卻也落入了他們提早布置的陷阱之中,殞身喪命。」
「至於你們,看見蒼穹燃起的信號後,雖立刻趕往了信號彈的來源方向,可是現場地面的那一行字早已被兇手的同夥毀去。他們還在附近灑了點雞血,讓你們明白你們的兄弟姊妹已然遭遇不測,卻發現不了任何線索。」
那錦衣衛每說一段話,就能聽到一陣粗重的吸氣聲。在場群豪忍了許久,到最後,終於聽對方說完事情經過,還是沒忍住破口大罵,怒道:
「難道我們俠道盟和他們有什麼仇怨不成?」
那錦衣衛道:「據他們所說,仇怨倒是沒有,他們只是擔心你們久久追查不到那伙倭寇的下落,便不再追下去,所以得多鬧幾場,甚至殺害了你們俠道盟的弟子,逼你們不得不繼續追查。」
群豪越聽越迷糊,剛想要問一句「他們這麼做的意義何在」,驀然間又憶起今天白日所發生之事。
——看來這群官兵的目的,是要置整個俠道盟於死地。
——難道是朝廷仍不死心,還未放棄剿滅俠道盟的計劃?
——那麼這些錦衣衛今日舉動又究竟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