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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蘭便也安靜了有頃,旋即起身,走去後廚,先問那老婦要不要幫忙,那老婦趕她出去休息,她卻笑了笑但沒動,再守了會兒藥爐,見這藥終於熬得差不多,遂滅了火,將藥端出,送到了方靈輕的面前。
方靈輕皺著眉頭,一口飲盡,苦味還在她的舌尖停留,她又喝了幾口清水,這才漸漸舒展了容顏,道了一聲:「謝謝啦。」
這時,廚房裡也傳來陣陣飯菜的香氣。
應再過不久,她們就能吃上一頓午飯。
危蘭再度輕聲道:「當年權九寒縱橫江湖之際,我年紀尚幼,對他了解不多。只常聽人說,他的武功不但為天下第一,更是極有野心之人,幾乎差一點便徹底滅了俠道盟,稱霸武林。所以,他若重出江湖,對俠道盟必是巨大威脅,我們自是要提早做準備,將他擒獲。可你們呢?我知曉,如今造極峰內分為四個派系,屏翳堂的實力在這四派之中可算得上頂尖——」
她稍稍一頓,忽然淺淺一笑,是真的困惑,也是微做試探:「做老大不比做老二好嗎?」
方靈輕笑道:「做老大當然好啊,可也得是真正的老大。你也說了,權九寒的武功是天下第一,若有朝一日,他重回造極峰,看到有人只顧著爭權奪利,不管他的死活安危,你說那人會是什麼下場?」
危蘭道:「若他已不是昔年的天下第一了呢?」
方靈輕道:「那造極峰自然是要換峰主的。誰能夠練會覆日掌與攬月指這兩門功夫,誰就能順理成章成為造極峰第七代峰主。」
覆日掌,攬月指。
此乃造極峰的嫡傳武學,非峰主不傳。
假若權九寒果真在這七年裡遭遇了意外,武功不復從前,只要他的記憶力還在,他總還記得這兩門功夫的心法口訣與招式動作。誰控制了他,便相當於擁有了這兩門功夫的活秘籍。
危蘭瞬間明白了他們尋找權九寒的真正目的。
如此看來,權九寒還真是危險重重。
他的屬下們也從未想過保護他。
燕玉龍在這種情況下,把他的名字說出來,更不符合情理。
兩人都低著頭深深思索了片刻,廚房裡的飯菜香氣愈發濃郁。不多時,那老婦走出來招呼她們吃飯,危蘭立即起身,幫著老婦去端飯菜。旋即三人圍桌同食,桌上食物倒也普通,危蘭與方靈輕只吃到七分飽,便停了下箸,只見適才還滿臉和善笑容的老人這會兒竟緊鎖著眉頭,面上愁雲密布。
危蘭頗為奇怪問道:「大娘可是有何事煩惱?」
老婦勉強笑了笑道:「也沒什麼,只不過往常這個時候,我兒子都該回家吃飯了,今日不知怎麼回事,到現在還不見他的影兒。」
危蘭道:「大娘之前說令郎在山中打柴?需要我們去山裡瞧一瞧嗎?」
老婦趕緊搖搖頭道:「用不著,用不著,或許他就是遇上什麼事得耽擱了。這位姑娘還有傷在身呢,怎麼能讓你們奔波?」
危蘭略一沉吟,道:「若令郎始終未回,大娘可到留家堡尋我。」
老婦笑道:「姑娘真是心善。」
兩人向老婦告辭,離開茅屋以後,本想趁著天色還早,循著足跡追蹤一番,可惜新一輪的風雪早已掩埋了地上所有痕跡,而先前留影與杜鐵鏡所說的松樹林究竟是在何處,她們也並不知曉,因此只能暫時放棄了調查腳印的打算,先回留家堡。
此地離留家堡約莫有半個時辰左右的路程,路上人煙稀少,兩人沉默地並肩行了一會兒,危蘭忽然端詳起方靈輕的臉色,問道:
「你現在感覺如何了?」
方靈輕道:「解藥很有作用,我已經好了很多,只是——」
危蘭道:「只是什麼?」
方靈輕道:「只是我這會兒無聊得很。」
畢竟她們兩人的立場不同,關於權九寒之事,她們已不能再過多討論,一路寂靜,方靈輕不習慣與危蘭這般無話可說,突然感到極不愉快,連笑容都不由消失。
危蘭了解她的心情,思索須臾,什麼話也未說,只是倏然地在今日第二次拿出自己佩囊里的陶塤,放至唇邊。
清正醇厚的雅音在空曠的天地間緩緩響起,漸漸地與風雪聲相交融,危蘭雙手玉指按著陶塤孔洞,腳步未停,一邊行走,一邊吹奏。
方靈輕側著頭,始終看著她在雪中猶如蘭竹挺拔的身形,不過一會兒,終於再次彎了眉眼。
美妙音樂既縈繞耳邊,時間就過得飛快,似乎沒過一會兒,兩人已回到較為熱鬧的城中街道,危蘭遂放下了她的陶塤,再穿過兩條大街,便來到留家堡的門口,正巧碰上出門往外走的杜鐵鏡。
她們齊齊喚了一聲:「杜大哥。」
杜鐵鏡看到她們也很歡喜,道:「雲姑娘的毒已經解了嗎?」
方靈輕笑道:「你也放心吧,我現在很好。」
杜鐵鏡苦笑一聲,道:「雲姑娘的毒雖然解了,可是現在又有人受了傷。」
危蘭道:「誰?」
杜鐵鏡道:「是留公子。」
方靈輕道:「留影?」
杜鐵鏡道:「和你們分別以後,我們先去了一趟『百鍊鋼』鐵鋪,拿上藥爐,便打算往回走,留公子卻突然說,他想再去那片松樹林調查一番,因此就也與我們分了手。」
危蘭道:「他是在松樹林裡受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