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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先回答問題,解釋說明自己的經歷,卻突然來了句反問。
秋眠花聞言不禁蹙了蹙眉心,她對待下屬雖一向不錯,但也容不得他們在自己的面前如此散漫無禮。
不過一方面,她念著紫蘇在方靈輕那裡怕是吃了不少苦;另一方面,又想紫蘇今日能夠逃走或許就與渺宇觀弟子的死有關,因此才會與自己剛剛見面便立刻問出這個問題,便也沒怎麼怪罪自己的這位心腹親信。
她沉吟少頃,淡淡地道:「我和你說過,我會讓方靈輕與俠道盟再起衝突。」
一切不出所料,紫蘇心情更加複雜,道:「那……那堂主留下謝憐草與晏覓星的活口,是因為只有他們認識屠菁等人?」
秋眠花頷首道:「也是因為他們都是孩子。」
似這般年紀的孩童大都相當幼稚,不似成年人成熟穩重,遇到如此災禍,要麼害怕恐懼,要麼痛苦憤怒,將他們所見到的「兇手」大聲嚷嚷出來,很難冷靜理智地看待事情的真相。
「沒想到這兩個孩子,倒是例外。」秋眠花緩緩閉上眼睛,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尾,語氣是一如既往地平靜,聽不出她對那兩名孩童究竟是欣賞還是厭惡,頓了頓,繼而問道:「你究竟是怎麼逃出來的?」
紫蘇心下一奇,聽堂主前一句話的意思,她似乎很清楚今日之事是謝憐草與晏覓星委託曲枕書當眾說出兇手的疑點,才讓風波暫時平定。難不成當時堂主派了人混在正道群豪其中,才會了解這些情況?
這怎麼可能呢?那麼多俠道盟弟子又不是吃素的,敵人都埋伏在了他們身邊,他們還焉能有不知之理?
這點疑惑在紫蘇的心頭一閃而過,答案對她而言並不是太重要。
她此時此刻最想要詢問的問題還是:「既然如此,堂主您……您又為什麼非要廢了謝憐草與晏覓星的雙手呢?」
這已是紫蘇第二次不答反問。
第一次,秋眠花可以不在意;到了第二次,她心下生疑,看向紫蘇的目光多了幾分冷意,倏然側首,將侍奉在一旁的小鴛喚來,在對方的耳邊吩咐了幾句。
小鴛當即頷首應了一聲是,也奇怪地望了紫蘇一眼,隨即離開房間,走向二樓長廊尾部的一間客房。
那間房裡同樣亮著一盞燈,一身黑衣的壯年男子正在燈下焦急踱步,驟然聽見房門響動,回頭見小鴛走來,立刻向她問道:「真是你們飛廉堂的人回來了?」
先前紫蘇留下暗號之時,正巧碰上他也來了客棧,小鴛明白此事瞞不過他,便不否認,道:「堂主讓我來問你,俠道盟剛才的情況究竟如何?」
那男子道:「我不是已經和你說了嗎?」
小鴛道:「但危門內部的情況,你還沒有告訴我們。」
那男子聞言皺了皺眉頭,沒好氣地道:「我若是能夠知道如今危門的情形,那就好了。」話落沉思須臾,他慢慢地走到門邊,扭頭看向秋眠花房間的燈火,又忽地開口道:「不過想也能想到,發現今天這樣的事,危蘭與方靈輕定會加強戒備,她們手下的囚犯更難逃跑。如果真是你們飛廉堂的人回來了……你們要小心啊。」
小鴛與紫蘇認識多年,雖也覺得她今夜舉動頗為奇怪,但自然不會因為外人的一句話而對她生疑,道:「你別胡說八道,堂主剛剛已經派我們查過,周圍沒有任何人跟蹤。怎麼,你是想要挑撥離間我們嗎?」
她在此處為紫蘇辯解,殊不知隔壁屋子裡已經發生了一場風波。
在秋眠花第三次的詢問之下,紫蘇終於說出她能夠離開危門別業,並非是私下逃走,而是得到了危蘭與方靈輕的同意,前來尋找堂主,希望堂主能夠治好謝憐草與晏覓星雙手的損傷。
霎時間,屋中數名飛廉堂弟子大驚失色,面面相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唯有秋眠花神色不變,沉默了一會兒,才淡淡一笑道:「看來,方靈輕的確很有本事,才幾個月的時間就收買了你。你是已決定,今後要投靠她了?」
秋眠花從來不信這世上有什麼永遠不變的感情。儘管紫蘇自小在她身邊養大,她的確相當愛重她。別的親信心腹,她對他們有七八分的信任,唯獨紫蘇,她對她則有九分信任,這已是極為難得。
然而十分的信任,她永遠不可能給予任何人。
她必須得保護自己。
因此,她不像其餘飛廉堂弟子那般震驚詫異,心中反而道了一聲果然如此,這個世界始終是充滿背叛的。
抱著這樣的想法,她自然永遠不會失望。
而心底那一絲隱痛連她自己都已忽略。
紫蘇聞言卻驀地一慌,登時跪了下來,頭伏地面,語音似有些哽咽地道:「堂主明鑑,我今生效忠之主,唯有堂主一人而已。若是堂主您的吩咐,我無論從前現在還是以後,都絕不會為別的任何人做事。只是……只是謝憐草與晏覓星是我的朋友,我能不能求堂主看在我的面上,為他們治一治傷……反正渺宇觀的其他幾個弟子都已經死了,堂主您的計劃不是也已經成功了嗎……」
秋眠花靜靜地注視了她一會兒,終於站起身,緩緩走到她面前,聲若寒冰:「你知道謝憐草與晏覓星是誰嗎?」
紫蘇道:「他們……他們只是兩個小孩子罷了……」
秋眠花搖了搖頭,徐徐道:「他們是俠道盟的弟子,是渺宇觀現任掌觀的師妹與師弟,你說他們是你的朋友,你還記得你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