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頁
兩人互相望了望。
「要不,我跟上去瞧瞧?」
說話的這人武功雖絕對比不上危蘊塵,然而輕功甚是不錯,只要不離危蘊塵太近,應該不會被他發現。
他的同伴點點頭,表示同意,那人當即起身而去。
夜色已深,越是往城郊走,便越是寂靜,不見人聲。危蘊塵終於走到了兄嫂的墳墓前,一撩衣擺,坐了下來,沉默片刻,隨後他的語音便清清楚楚地在空曠的墳地里傳了出來:
「最近這些日子,我有許多話想要和你們說,卻又始終不敢。現在好了,現在我終於敢說出口了……」
一株老松背後,悄悄跟上他的那名男子聽得是詫異不已,略一思索,轉身就要往回走,回去告訴他的同伴。豈料他才走了沒多久,只見一隻白鴿忽地出現於夜空之中,飛到了他的胳膊上,他取下綁在白鴿腿上的竹管,再從竹管里取出一張紙條,展開一看,更是吃驚,當即又走去了另一個方向。
樹林深處,約莫十多名青年男女分別坐在幾株松柏樹的枝杈上,他走到樹下,低聲道了一句:「出事了。」
那十多人紛紛躍下樹來,道:「出什麼事了?」
他將手中那張紙條遞給眾人看了看,道:「我和老齊在危門附近守著,先是發現危蘊塵一個人走了出來,我跟了上去,結果剛剛又收到老齊寄來的消息,在危蘊塵離開一陣之後,危蘭和向懷也離開了危門,看他們走的方向,應該也是來這兒。」
「什麼?這是怎麼回事?」
「這個混帳!他不會把我們的事都告訴給危蘭了吧?」
那男子道:「不但如此,我剛才偷聽危蘊塵說話,你們知道他說什麼了嗎?」
「你不是說他一個人出來的嗎?他在和誰說話?」
「他在和危蘊光還有公孫虹的墓碑說話,說往昔是他錯了,他而今已經決心認罪,甘願死在危蘭手裡。」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無言。在實施這個計劃以前,公子已詳細和他們說明了這個計劃可能有的變數以及應對之法。但在他們猜測的幾十種變數里,壓根就沒有「如果向懷將真相告訴了危蘭,危蘊塵也決定認罪伏法」這一可能,自然,公子也就沒有告訴他們,發生這種情況,到底該怎麼辦。
怎麼辦?他們如今只能自己想解決之法。
「我倒是有個主意。」片晌之後,忽有一人面向他的其中一名同伴道,「待會兒你扮成危蘭的樣子,我藏在你的身後說話。」
在此之前,他們的公子便已與他們說過,危蘭是這個江湖之中最不容易對付的人之一,是以他此次派來荊州的這些人里,既有輕功高手,亦有易容高手,還有極擅長模仿他人說話語音的高手,幾乎人人都有一技之長。
但那易容高手還是即刻搖搖頭道:「那恐怕不行,我易容術雖好,可是一來我對危蘭不算很熟悉,二來危蘊塵和危蘭可是親叔侄,想要瞞過別人不難,想要瞞過危蘊塵那就有些……」
「這會兒天已經黑了,你別離他太近,只要能瞞過他一小會兒,我自有辦法。」
他頓了頓,又小聲地說了幾句話。
今夜的月光頗為黯淡,滿地的枝影搖晃,枯葉在寒風中飄飄揚揚,危蘊塵在墓前講完了話,望向一旁長河,不由得心想,不知傳說中的黃泉與奈何橋究竟是什麼樣子?與塵世間的河橋有什麼不同之處?隱約的腳步聲又在這時傳入他的耳內,他仍坐在地上,連頭都懶得回了,淡淡問道:
「是誰?」
「叔父,我現在還能這麼叫你嗎?」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危蘊塵一驚,這才回頭望去,一株百年老樹的旁邊佇立著一個高挑的身影,因她所站的位置恰好是連月光也照不到的陰影處,危蘊塵手中又並無燈燭等物,很難看清此人的具體相貌,只是依稀感覺她與危蘭很有些相像。
唯獨讓危蘊塵感到奇怪的是,一個多時辰前他與危蘭才見過面,那時危蘭穿的可不是白衣,怎麼過了沒多久,就突然換了一身衣裳。他正狐疑之際,那聲音又問一句:
「我爹娘……究竟是不是你殺的?」
危蘊塵遽然覺得有些明白了,想必她是得知了自己父母當年的死亡有蹊蹺,才會以一身素衣喪服來質問自己。而他既已決定認罪,便沒什麼不可說的,長嘆道:「我沒有親手殺他們,但他們的確是因我而死,我也的確算得上是殺人兇手。」
「你騙了我二十多年?!」那人倏地一下拔出腰間劍,恨恨地道,「妄我這二十多年來這麼相信你,這麼敬重你,可是你……你……我要殺了你!」
這一刻總算來了。
危蘊塵反而平靜地閉上了眼睛,道:「我知道我對不起你,這些年來我一直想彌補,但是……罷了,你動手吧!」
一道劍光驀地亮起,那人握著長劍,不過頃刻間便已掠到了危蘊塵的面前,同時潛運內功,所有功力都聚集在了劍尖之上,只聽「呲」的一聲,危蘊塵胸口一陣劇痛,又下意識地睜開了眼睛,卻忽然呆了一呆:
「你……你不是……」
那人猛然將長劍抽出,看著劍尖上的血跡,冷冷道:「現在才瞧出來嗎?已經晚了。」
危蘊塵神色茫然,愣愣地想了好一會兒,似乎才想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左手捂住胸前流血的傷口,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牽動了他的內傷,隨即他又低頭咳嗽了兩聲,右手以迅雷之勢拔出腰間長劍,劍鋒一個斜撩,霍地向那人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