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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鋪時分,接近黃昏,街上的風也吹得更狂。
這條長街盡頭,一株雪松就立在街口,寒風甚至將樹枝樹葉上的白雪吹落。
危蘭走到樹下就停住腳步,直截了當地道:「我早就該想到,晚照姑娘今日既有異常表現,你定會採取行動。」
方靈輕見危蘭問都不問,已確定了此事與自己有關,想了會兒,只能笑道:「我不能讓她把留影的事說出來啊,所以……我請她到某個地方做做客。今晚或者明天,她一定可以回留家堡的,不會死,也不會受傷。」
危蘭道:「我當然相信你。」
所以,她的面容不見憂色。
卻也沒有完全放鬆。
她鄭重道:「但我不能相信你的下屬,不能相信造極峰里的其他人。」
方靈輕道:「我的命令,他們不會不聽的。」
危蘭道:「為什麼?」
方靈輕道:「他們怎麼敢不聽我的話?」
危蘭淡淡一笑,道:「輕輕,你今天也說過,所謂的『忠心』是很難驗證的。何況,他們對你並不是真正的忠心,只怕你懼你。你能保證,不管發生什麼事了,他們都會絕對聽你的話,絕對不出現任何意外嗎?」
方靈輕聞言,欲言又止。
她是不能保證。
危蘭再道:「況且,即使不出意外,即使晚照姑娘的確毫髮無傷,任何人控制了她的自由行動,都是不應該的。」
方靈輕道:「你在怪我做錯了事嗎?」
危蘭搖搖頭道:「我的確認為這件事你做得不對,但我沒有怪你。」她又微嘆口氣道:「我能理解你的做法,只是我也要向你說明我的想法。」
倘若是從前,方靈輕聽了這話,十有八九會不以為然。偏偏經歷過昨夜的傷心,她這時也不禁沉默了一會兒,又是一陣寒風拂過,壓在樹上的白雪恍若白花簌簌落下,擦過她的臉頰。
極是冰涼的觸感。
她方道:「你就算要怪我,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我不能現在放她。」
危蘭道:「我說過,我沒有怪你。可是我現在一定去找晚照姑娘。」
言罷,她遂轉身而去。
方靈輕目送危蘭的背影離去,直到危蘭已經在青冥之下消失了許久,她這才也轉去了另一個方向,走了沒一會兒路,忽然有人聽了她一聲:
「方大小姐。」
方靈輕微微側首,就看見了留影那張焦急的臉,道:「你得記住,我在這裡,姓雲。」
留影皺眉道:「好,雲姑娘,留五小姐的失蹤是否和你有關?」
方靈輕道:「你已經確定,她是失蹤了嗎?」
留影道:「方才我們已經往天上放出了屬於留家堡的信號彈,她若在城內,定能看見,給我們回應,可是……可是……你究竟為什麼要動她!」
方靈輕道:「你果然很關心她啊。」
無論是誰在這個世間,最好是無牽無掛,無情無義。假若你太過關心一個人,那個人就會成為你的軟肋——這是留影自幼就學過的道理。
留影不禁心頭一震。
然而他怎麼能不關心她?
只聽方靈輕又道:「那你希望她平安無虞地回來嗎?」
留影道:「你想要做什麼?」
方靈輕道:「我什麼都不想做,我只不過是想要問你一個問題罷了。」
留影道:「我從哪裡得來的星辰針?」
方靈輕道:「不錯,你既然明白,那就答吧。」
留影道:「我們之前說好,你先幫我殺了袁堂主,我再告訴你這個問題的答案。」
方靈輕道:「我說過,我會幫你補上你計劃里的漏洞。現在,已有不少留家弟子認為燕玉龍故意讓留家堡抓了他,又故意說出權九寒的名字,卻死活也不肯透露權九寒的下落,其目的就是為了向權九寒表忠心,待權九寒的功力恢復,便可以救他出牢,順便幫他活捉了留晟。而他們這個猜想,也很快就會一傳十,十傳百,傳到漢中府所有江湖人的耳朵里。你只須在這時再推波助瀾一下,袁絕麟自然會前去將燕玉龍救出——你的計劃不是就成功了一大半了嗎?」
留影冷冷道:「堂主如今還沒有去留家堡救人。」
方靈輕笑道:「好吧,那你就再等吧。不過……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你在等的這期間,若是留晚照出了什麼事……」
留影道:「我知道你是拿五小姐威脅我,但她只要在漢中城內,我們遲早都能找到她。」
方靈輕道:「是啊,遲早,那麼到底是遲,還是早呢?縱然是早,怎麼得也至少要一兩個時辰吧?可是——」她稍稍地一停頓,便微微笑了,「殺人,只須一眨眼的時間,你明白嗎?」
殺人,她雖是不會。
嚇人,她卻是可以嚇的。
留影的眼中果然很出現幾分懼意,怒道:「你——!」
方靈輕毫不在意他那猶如刀鋒的目光,繼續慢悠悠地道:「你剛才說,你們給留晚照發了信號彈,她沒有回應。其實,我猜她已經看到,只是不能動彈,自然也就不能回應。可我現在若是給我的手下發一枚信號彈,他們看見之後是立即行動,立即殺人的。我勸你,考慮清楚。」
留影道:「我憑什麼相信你說的是真話?憑什麼相信我告訴了你真相,你就會放走五小姐?除非,你先放了她,我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