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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若「雲青」真是魔教弟子,別人看不出來也就罷了,危蘭與她朝夕相處兩年多的時間,以危蘭素來的聰慧靈敏,卻始終對她的身份不起疑,危蘊塵明白這絕不可能。
危蘊塵只能祈禱,這一切都是魔教的構陷。
而雲青與造極峰毫無關係。
然則當他問出這個問題之後,他回過頭,見危蘭神色瞬間凝重,沉思良久,竟朝他反問了一句:
「敢問叔父,發生了什麼事?」
他就曉得,危蘭果然是知情的。
危蘊塵震怒道:「是我問你,還是你問我?」
危蘭道:「叔父問危蘭的話,危蘭當然不敢不答。但我總不能稀里糊塗地答,我只想要知道,您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問?」
危蘊塵肅然道:「好,那我先告訴你為什麼。」他頓了頓,接下來說的話與祁雙所述絲毫無差,旋即又沉聲道:「現在你能回答了嗎?你到底是什麼時候知道她是魔教弟子的?」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臨。
從前危蘭已經無數次地想像過這一天來臨時的情景,也為方靈輕有過無數次的擔心憂慮,此刻她面對危蘊塵的責問,反而十分平靜,毫不遲疑地道:
「在我剛認識她的時候,我便已知道她是誰。」
這話說得輕描淡寫,再一次令危蘊塵震驚不已。
在這之前,危蘊塵翻來覆去思索許久,他當然不會覺得他的侄女會和魔教有所勾結,因此心中猜測:或許危蘭察覺出雲青身份之時,她們已認識太久,而危蘭對待朋友向來有情有義,便不忍心把雲青的身份說出去。
可是……
「你那時候就知道她是誰?那你當初為什麼不說?為什麼要替她隱瞞?」
危蘭淡淡地笑了一笑,仍然反問:「叔父不奇怪另一件事嗎?輕輕她確實很有名,在好些年前,江湖之中大多數人都已知曉造極峰屏翳堂的方堂主有一位掌上明珠,在造極峰位高權重,是方索寥的左膀右臂,但為什麼俠道盟調查其他魔教高手的情況都不難,偏偏始終調查不出關於她的詳細情況?」
危蘊塵詫異道:「你說什麼?這和方索寥的女兒有什麼關係?你的意思是,雲青她是……」
危蘭狐疑道:「難道那名望舒旗的弟子只說了雲青是魔教中人,不曾說過她是方索寥的女兒嗎?」
危蘊塵的面色冷峻得仿佛一塊硬鐵,道:「他不曾說過。原來……這也是你早就知道的?」
危蘭微微蹙眉,此時有了和方靈輕相同的不解。
不過轉瞬之後,她將疑慮暫時拋開,繼續自己適才的話題:「我很好奇,在我還不認識她的時候,我便很是好奇,為什麼俠道盟調查她那麼久,卻仍舊對她知之甚少。直到後來某一天,我才突然想通了,因為在她離開造極峰以前,她從來沒有與俠道盟的弟子接觸過,更從來沒有殺過、害過俠道盟里的任何一人。」
「而在她離開造極峰以後,她這些年在江湖上做了什麼事,都是在朗日明月之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有武林同道看在眼裡,叔父您也看在眼裡,對嗎?是,她的的確確是方索寥的女兒,所以她自幼生活在造極峰,這是她不能選擇的出身,但一個人究竟是成俠還是成魔,卻可以是她自己的選擇。」
危蘊塵聞言一愣,這倒確實如此。
至少到目前為止,他都沒有聽說過方靈輕的手上沾了什麼無辜人的鮮血。
危蘭便趁著危蘊塵愕然的時候,又將方靈輕的身世,以及她決心與方索寥分道揚鑣之事,簡單敘說了一遍。
危蘊塵冷笑道:「那你有沒有想過,這一切是否都是她的偽裝?魔教妖女心思難測,若她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有意接近你,與你結交,探聽俠道盟的秘密,你雖不會當叛徒,可萬一中了她的詭計,讓魔教的陰謀得逞——」
危蘭打斷道:「叔父,但去年我們在岳州,您也和她相處過一段時日,您真的認為她是這樣的人嗎?」
危蘊塵啞口無言。
信不信方靈輕還在其次,但他其實很是信任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孩子的人品與眼光。
那又如何?
縱然方靈輕果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江湖之中其他人能信嗎?
危蘊塵只得嘆道:「我如何認為不重要,都改變不了她是魔教中人的事實。」
危蘭道:「那麼出身就很重要嗎?如果有一天,造極峰不再是魔教了呢?」
本來聽完危蘭的解釋,危蘊塵的氣已經消了一半,豈料乍聞危蘭此言,他瞳孔驟然收縮,臉色也變了幾變,久久不語。
危蘭不明白他神色突然變化的原因,此時亦無心猜測,見他沉默起來,遂即刻道:「叔父,我的話已說完了。若您還有什麼別的問題想要問,日後我自然會一一回答您。但今天,危蘭須得先行告退。」
危蘊塵冷聲道:「你去哪裡?」
危蘭道:「我要去找方靈輕,她現在必定需要我。」
危蘊塵道:「你是想把這件事告訴她,讓她儘快逃跑嗎?」
危蘭搖首道:「她絕不會跑的。倘若她也知道了這件事,她一定會立刻前往釣魚山。」
危蘊塵道:「她是傻子嗎?去釣魚山送死?」
危蘭道:「可是單悟還在釣魚山上。我了解她,她不怕死,但她不會讓旁人為她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