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頁
短短几句話,她說得結結巴巴,馬上眾人聽得極不耐煩,目光往死人堆里一瞧,確定他們果真都沒了性命, 也不再跟這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多言, 繼續快馬加鞭, 往前追去。
方靈輕目送他們的背影消失於風雪之中, 神情漸漸變得冷淡,旋即,打開先前杜鐵鏡遞給她的那個小布包。
共兩本冊子。
兩本封面空白的冊子。
打開它們,上面密密麻麻似乎都是字。
「似乎」的意思是,這其中有一部分的確是她從小就見過學過的中華文字,另一部分彎彎曲曲仿佛符號的東西,她則根本不認識。
方靈輕雙指再一拂,將唯一活著的那人的穴道解開,立刻問:「這是什麼?」
那人鼻息間儘是鮮血的血腥氣味,不由得顫聲道:「我……我不知道。」
方靈輕笑道:「你不知道?那要不要我送你下去,問問你的同伴們,看他們是否知道?」
那人忙不迭搖頭,哀求道:「姑娘饒命,我是真不知道,我們都是江湖上的殺手,拿錢幫人辦事的。僱主要我們從杜鐵鏡的身上拿到這樣東西,但這樣東西到底是什麼,我們確實不清楚啊。」他不待方靈輕再問,又補上一句:「而且做我們這種生意的,不能多探聽僱主信息,所以僱主是誰,我們也不知道。」
方靈輕道:「看來不但你們不自量力,你們的僱主也是腦子有毛病。對手既是杜鐵鏡,他是讓你們去奪物,還是讓你們去送死?」
那人垂下頭不語,他們起初接到這個生意之時,聽說杜鐵鏡已經受了重傷——誰能想到重傷的杜鐵鏡仍然有如此強悍的戰鬥力,誰又能想到今天小店裡還會出現這麼一個奇奇怪怪但武藝高強的小姑娘。
方靈輕不再與他說話,霍地再度轉身,小店門帘也驀然一掀,狂風湧進來的同時,剛走進小店兩步的一名高個兒青年見到眼前情景,嚇得大叫一聲,就往外跑。
方靈輕只看此人踉蹌的腳步,就知他絕對不會武功,只當他又是一個過路百姓,不再理會。
可沒料到那青年才跑了沒幾步,卻又折返回來,隔著門帘,小心翼翼地道:「這位姑娘,請問你……你姓方嗎?」
方靈輕聞言神情一凜,掀簾出了門,打量著對方道:「你是誰?
對方道:「我是來送信的。一位姓危的姑娘叫我來這兒,給一位姓方的姑娘送封信。您應該就是方姑娘吧?店裡那是……那是怎麼了?」
果然是危蘭的筆跡。
分隔兩地的這段日子裡,方靈輕與危蘭通過太多次信,這時她只看一眼信封上的幾個字,已認出必是危蘭所書無疑。她臉上神色瞬間變得輕鬆了許多,不答青年疑問,反道:「你又沒見過我,你怎麼知道我是那位方姑娘?」
對方道:「那位危姑娘說過您的年紀,還說您很漂亮,肯定一眼就能認出來。」
也正是因為方靈輕是這樣一位俏生生的美貌少女,才讓他不那麼害怕——不然,他剛才若是看到別人站在一堆屍體中間,定會認為那人就是殺人兇手。
不過此刻,這青年仍是害怕殺人兇手就在附近,將信送到少女手裡,便匆忙離去,打算前往官府報官。
方靈輕沒管他,眉眼不自覺地彎起,拆開信仔仔細細看了起來,可漸漸地有些許隱約的失落卻出現在她的眉間。
原來危蘭在信中道,她本已經做好一切準備前來赴約,臨行前卻突然接到俠道盟命令,有要事須她處理,她只得請了一位專門干送信差事的信使前來替她表示歉意——至於她要處理的究竟是什麼事,她卻一句不說。她們彼此通信,一直都很默契地不提有關俠道盟與造極峰內部的種種機密。
紛紛揚揚的雪花覆蓋了地上許許多多的馬蹄印記,也有不少落到了方靈輕的身上,她滿臉寫著不開心,拿起了掛在自己腰間的陶塤。
不是那隻被危蘭隨時帶在身邊的雕了蘭花草的黑色陶塤,但做工也甚精美,塤身上雕刻著乃是一條小青蛇。
那是一年前,危蘭寄給她的禮物。
她當初收到此物便很是寶貝,常常把玩。方索寥只當她又喜歡上了一樣樂器,要擄個樂師上山教她,卻被她拒絕。
她早已和危蘭約好,下回見面,讓危蘭教她如何吹奏這陶塤。
因此,此次出門,她才會將此塤帶上。
誰料,想見的人未見到,倒是因為這個陶塤而惹來一個麻煩。
當然是麻煩。
儘管她如今所在的位置距武昌府極近,最多一天時間就能趕到,可她幹嘛要幫一個陌生人跑這一趟?
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雖然她要做的這件事,在她看來,算不得十萬火急,她當然可以多耽擱一段時間,再繼續趕路——然而為了與久別的好友見面而耽擱,那很值得;為了給一個陌生人跑腿而耽擱,有什麼好處?即使她現在閒著,她也一點都不想去。
方靈輕幾乎就要把手中的冊子給扔了,腦海中忽然閃現一抹血色。
她剛剛所看到的,杜鐵鏡身上各處舊傷滲出的血。
那個傳說中與人單打獨鬥幾乎未曾一敗的大俠杜鐵鏡竟會受這麼多、這麼重的傷,必是已經歷了數場惡戰。能夠讓他拼了命也要堅持守護的東西,是有多麼重要,而他居然就這樣毫不懷疑地給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