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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連少部分五大派嫡系弟子都願意聽她的話!
方靈輕突然揚聲,語調清脆,又將他的聲音壓了下去:「這就是第二個問題了。說好了互相交換,現在該你換你回答蘭姐姐的問題。」
施鳴野深呼吸一口氣,將憤怒埋在心底,這才道:「殺死莫嶸的不是我,但以莫嶸的蠱毒殺死那幾名俠道盟弟子的確實是我。」
四周群豪竊竊私語,又驚又奇,不禁憤然斥道:「原來那麼多年前……你、你竟然都已對自家兄弟下毒手了?」
難不成他真是天生的壞種?
施鳴野哈哈笑了兩聲:「兄弟?他們不將我當人看,也算是我的兄弟嗎?」
這話說得實在奇怪。
若說莫嶸也就罷了,因他是江湖邪道人物,自然不屬於俠道盟,卻也不屬於造極峰,仗著自己的蠱毒厲害,獨來獨往,逍遙山林,可能吃了熊心豹子膽而不懼怕俠道盟的權勢。但那幾個俠道盟青年少俠,即使也出身於五大派,卻怎麼敢得罪挽瀾幫幫主聶陽鈞的唯一親傳弟子?
方靈輕靈光一閃,倏地想起方才施鳴野回答顧明波的問題之時、所說的一句已令她感到莫名其妙的話「如果我能成為俠道盟唯一的掌權者,那麼今後江湖武林之中還有誰敢欺辱我們」。
可縱然他不是俠道盟唯一的掌權者,地黃門門主、挽瀾幫少幫主的身份已經足夠尊貴,他出門在外,只會被人捧著恭維著。
除非……
她恍然大悟道:「你還沒被聶幫主找回去的時候,曾經被那幾個俠道盟弟子欺負過?」
當年挽瀾幫與造極峰的那一場血戰,導致施鳴野父母雙雙慘亡之時,他年紀尚幼,並不知其父親與母親姓甚名誰、是何人、出自哪裡。因此他對他們唯一的印象,是腦海之中偶爾隱隱約約出現幾個畫面。
而每一個畫面,毫無例外,他們的腰間都佩著兵刃。
是以當流浪已久的他,那日在大街之上看到幾個腰間寶劍的青年,心情頓感十分喜悅,上前與對方招呼。那幾個青年聽說他身世不明,正在尋找自己的父母家人,又見他一身衣裳破破爛爛,忽然大發善心,將他收為劍僮。
為這幾名俠道盟弟子洗劍擦劍捧劍之僮。
他只當自己遇上了好心人,卻萬萬沒想到這就是他噩夢的開始。從此,一旦遇上那幾人心情不好,被辱罵責打,便成了家常便飯。
直到他與他的主人們遇上了那名精通蠱術的高手——莫嶸。
那幾名俠道盟弟子言語不善而得罪了莫嶸,確是事實。只不過莫嶸沒能殺得了他們,他們反而設計陷阱,聯手除去了莫嶸。他奉命清理莫嶸的屍體,一個念頭忽然在他心中生起,趁此機會悄悄盜走了莫嶸身上的蠱毒。
再後來,那幾名俠道盟弟子死在了他的手下,他則遠走高飛。
因他被收為「劍僮」期間,那幾名俠道盟弟子正在外遊歷,他們的師長並不知這名劍僮的存在,也完完全全想不到真正的兇手竟是一個還不到十歲的孩子。
這些陳年舊事,施鳴野從來不願提起。
又過約莫一年,聶陽鈞終於找回了他,問起他這幾年的經歷,他只敷衍地回答了幾句。
此刻對於方靈輕的問題,他仍然沉默以對,卻並不否認。
方靈輕又問道:「所以你恨所有俠道盟弟子?」
施鳴野側首看了聶陽鈞和顧明波一眼,苦笑道:「不,我曾經想要毀滅俠道盟,但當我被帶回挽瀾幫以後,我只是想要改變俠道盟。其實……」他說著稍稍頓了頓,又將視線移向危蘭:「其實我們的目的差不多,只不過我輸給了你。」
方靈輕眉頭一皺,還不待危蘭發言,已率先打斷他的話:「哪裡差不多?我和蘭姐姐問過許多被你收買拉攏的人,他們都說你給的承諾,是只要你們掌握了俠道盟的最高權力,便可以把從前俠道盟里所有的上位之人都踩在腳下,從此以後為所欲為。所以你所謂的改變,只不過是想讓俠道盟換一批當權者罷了。」
施鳴野道:「這難道不該嗎!你們不是也一直厭惡這些人嗎?!」
危蘭聞言緩緩搖頭,堅決且毫不猶豫地道:「本盟五派弟子千千萬萬,其中有罪之人必然該罰,但真正心懷磊落的俠義之士也有不少,你如此對待他們,豈不是變得與當年欺辱你的那幾人一樣了嗎?」
方靈輕道:「是早已經變得和那幾人一樣了。」
施鳴野的呼吸越發沉重,欲言又止。
四面八方圍聚的人群之中,一部分五大派弟子的額頭不知為何冒起了冷汗。
危蘭倏地又道:「你剛才問我用了什麼方法,令那麼多的江湖同道都願意聽我的話,你問錯了人。我什麼方法都不曾用,況且要論控制人心的手段,我比不過你。」
施鳴野道:「你這是在嘲諷我嗎?」
方靈輕道:「蘭姐姐說的是真話。你利用了他們人性中的弱點,或利誘或威脅,達到控制他們的目的,手段比許多魔教中人都厲害得多。」
「只可惜……」危蘭幽幽道,「你不懂人心。」
「什麼?」施鳴野一怔,想了一會兒也沒能想明白,「你這前後兩句話不是自相矛盾嗎?」
危蘭鄭重道:「因為人或許有可能被永遠控制,但人心不能,每一個人的心只屬於自己。我沒有逼誰聽我的話,我只是讓他們看到這世上還有更多的路,更廣闊的天地,而究竟走向何方,還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他們自己從心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