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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楚秀緊接著又道:「我不能替爹爹報仇,就讓我死在袁絕麟的手裡,也算——」
一旁眾人趕緊打斷了她:「小秀你這是什麼話!你爹爹泉下有知, 難道會願意看到你這樣不顧惜自己的生命嗎?」
危蘭則靜靜地凝視楚秀良久, 忽道:「為什麼是你死在袁絕麟的手裡, 不是袁絕麟死在你的手裡?」
楚秀道:「這……這怎麼可能?」
危蘭道:「沒什麼不可能的。」她微笑了笑, 語氣愈加柔和的同時,神色也愈發有一種淡然的傲氣,「袁絕麟不是妖怪,既然他也一樣是血肉之軀,那麼誰都能殺得死他。」
楚秀怔了怔道:「可是……可是他是造極峰的高手,聽說他的武功世上沒多少人能比得上,怎麼會誰都殺得死他……」
方靈輕聞言突然笑了,也是終於笑了,儘管她這次的笑容淡到幾乎看不見,道:「造極峰又如何?就算在造極峰內,論武功,他不如羲和使;論頭腦,他不如望舒使;論御下,他不如飛廉堂的秋堂主——殺他有什麼難的?你現在的武功與他相比,的確是差得太遠,那就看你想早點報仇還是晚點報仇,若是你不怕等,那就慢慢把武功練到強過他;若是你不願意等,你還可以想其他法子。」
危蘭緩緩道:「既然你有死的勇氣,為何不用這個勇氣與他一拼?」
危蘭與方靈輕都確實有著一種超乎尋常的自信。留煙霞小聲嘀咕了一句「把這事說得這麼容易,你們居然比我還狂嗎」,杜鐵鏡聽罷倒是頗為贊同地揚須笑了笑,而原本覺得報仇無望的數名鏢師也被她們這一番話激得熱血沸騰起來,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真有了點想要與兇手一拼的勇氣。
唯獨楚秀低著頭,嘴唇翕動,眼角的淚水還未乾,她小聲道了句:「我明白了。」
但從這話里的語氣里能夠聽出,她對報仇的事仍是沒有什麼信心。
危蘭見她如此,略一猶豫,最終不再言語,也沒有說擒拿真兇亦是烈文堂的職責,即使你們暫時無法報仇,烈文堂也遲早會抓住袁絕麟正法——與其現在讓他們抱有不知要等待多久的期望,不如事情實際解決之時,再給他們報喜。
房裡安靜了片刻,楚秀在這時擦了擦眼淚。
忽聽旁邊有人道:「危姑娘,我剛剛思來想去,袁絕麟殺了我們鏢頭還有我們這兩位兄弟,不大可能是無緣無故,恐怕與我們押的這趟鏢有關,能不能請你准許我們之後和你一起查案,我們也好早日知道他殺人的原因,早日為我們鏢頭和兄弟報仇?」
危蘭聞聲看去,說這話的乃是振遠鏢局一名叫做「丁冶」的鏢師。
不少他的同伴聽見他的這個提議,只覺很有道理,也紛紛附和。
危蘭又與方靈輕彼此望了一眼。
危蘭頜首道:「當然可以。」
丁冶接著問:「危姑娘今日準備去什麼地方調查?」
危蘭沉吟道:「我須想一想。不過,留家堡是當然要去的。」
她走到窗邊,將窗戶打開,初升的日光在寒風中也沾上冷意,照射了進來,原來黎明已經來臨,她看向留煙霞道:「留姑娘,今日是令尊壽辰,你早些回去吧,我們收拾收拾,很快就再到貴堡拜訪。」
昨晚忙了那麼久,眾人此時都需要先各回各的房間,盥洗一番。危蘭便陪在楚秀的身邊,直接在她的房間內盥漱完畢,隨即拿出放在自己懷裡的那本《鍛經》。
昨日她與杜鐵鏡、楚秀在袁絕麟離開之後,又回到密室搜尋許久,再沒有找到別的東西。
於是這本書,成了他們昨日所找到的唯一可能有用的線索。
危蘭早已打算將它帶回之後,再來認真研究,誰知昨夜遭遇大變,她只能趁著這會兒空閒,坐在桌邊,又將它翻開,重新看了一遍,卻不知為何總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覺,她便乾脆反反覆覆在心中默念起了書上的字,突然間心頭亮光閃現,她立刻再次翻到第一頁。
刀劍有下品、中品、上品、神品之分。
這僅僅是大的品級分類。
而在這上中下三個品級里,又有許多細緻的分類,在書上都有相當多內容的記載。
唯獨神品的刀劍,真的只有這一頁的內容嗎?
危蘭不由自主蹙了蹙眉,心底浮現了更多的疑問:如果它並不是最後一頁?那麼最後一頁去了哪兒?這件事是否在輕輕的計劃之中?
她剛剛想到方靈輕,只聽「吱呀」一聲,房門推開,她就知道定是方靈輕也已梳洗結束,重回到了這間房——只因除了方靈輕,其他人來這裡不應該不敲門。她當下將這本書放回了懷裡,旋即起身回首。
方靈輕道:「蘭姐姐,你要去留家堡是嗎?那我們走吧。」說著看向楚秀問道:「你跟我們一起去嗎?」
楚秀低著頭道:「我想先去看看我爹爹。我剛才聽說,他……他的遺體現在在漢中府衙。」
方靈輕道:「但你如今一個人行動,那可危險得很,你不怕啊?」
楚秀道:「我不怕危險。」
她始終沒想過她真能報仇成功,已抱必死之心。
方靈輕無奈嘆嘆氣,把目光投向了危蘭。
危蘭沉思道:「那待會兒,我們請杜大哥陪你一起去吧。」
楚秀道了聲「謝謝」以後,遂繼續沉默,在自己的包裹里找出了一件白衣,權且當為喪服,到屏風後面換了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