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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蘭的眉目間還帶著溫婉的笑意,語音仿佛柔和的雲朵,湊近方靈輕的耳邊:「別不高興了。你若不能出手,可以嚇嚇他。」
第9章 弓弦
方靈輕瞬間明白了危蘭的意思。
她笑著頷首,道了一句:「蘭姐姐,你果然聰明。」旋即托腮觀察了一會兒樹下花圃旁終於又站起來繼續東張西望的嚴彬,倏然間抬起右手,對著自己的袖子道:「出去玩吧!」
那是一隻軀體極其細長的蛇。
竹青色。
尾部卻是緋紅如霞。
幾乎是在剎那間從方靈輕的袖子裡鑽出來,順著樹幹滑下,蜿蜒行至嚴彬的腳邊。
繁園的花圃草叢每日都有人整理照顧,就怕出現蛇蟲鼠蟻嚇到貴人。嚴彬還是第一次在這座園林里看到有毒蛇出沒,且仰起了頭,有意朝著他吐信子。嚴彬一呆,霍地往後退了幾步,正要喚人來將它抓住,突聽一個聲音似遠似近,仿佛漂浮在空中:
「我當然不是鬼,我是——蛇妖啊。」
「什……什麼?」嚴彬顯然傻了眼,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不可置信地盯著眼前這條蛇,「什麼蛇妖,你別胡說八道,裝神弄鬼!以為我會信嗎?你到底是誰?你——」
「我是蛇妖。」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冷漠語音依然重複這句話,「我是來喝你血的蛇妖。」
此言一落,小青蛇猛地一跳,向嚴彬躍去。
嚴彬大驚,只覺那毒蛇的紅色信子比什麼鬼怪都嚇人,登時大叫了一聲,轉身就跑,不顧腳步踉蹌,向著園林大門跑去。
在這聲慘叫之後響起的,是樹上恍若銀鈴般清脆悅耳的一陣笑聲。
方靈輕快要笑彎了腰,道:「他膽子怎麼這么小?這就跑了?」
這語氣帶了點不滿足的意思,她只覺有些沒玩夠,但心情倒確實比適才好了許多,轉頭看向危蘭之時,恰看見危蘭雙眸中雀躍的亮光。
這還是方靈輕第一次見。
第一次見到,一雙眼始終澄澈寧靜如不生波瀾的湖水的危蘭,目光中也會流露出這樣的歡喜。
要知縱然是她平時偶爾真正開懷笑時,那雙眼眸里也絕不可能如此刻這般仿佛有許多亮晶晶的小星星在閃爍,恍若琴家看到一卷無雙琴譜,棋手看到一盤珍瓏棋局,畫師看到一幅絕世古畫。
這樣的欣忭,竟會出現在氣質一向淡雅的危蘭的眉目間,連方靈輕見狀也感詫異,只聽危蘭輕聲問道:「這是你的蛇嗎?」
方靈輕道:「是。」
危蘭道:「真可愛。」
方靈輕聽她稱讚自己愛寵,立刻連連點頭,道:「小弦很乖的。」正要招手喚小青蛇回來,只見樹下那布衣青年這時也在東張西望、左看右瞧,忽地向小青蛇鞠了一躬。
他口中還念念有詞:「多謝蛇仙姑娘大恩。」
之所以稱呼它為「姑娘」,當然因適才那個自稱「蛇妖」的在半空中飄浮的聲音顯然是女子音調無疑。
方靈輕揚聲道:「謝什麼?蛇仙幫的又不是你。」
這會兒,方靈輕不再刻意運用內力將自己的聲音傳得到處都是,姚寬當下聽清了聲音來源,循聲望去,只見樹上坐著兩位花容月貌的少女,他竟然不怕不驚訝,反而恍然大悟地笑了笑。
他再次向著危蘭與方靈輕鞠了一躬,道:「那我不謝蛇仙,謝謝兩位姑娘了。」又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頗不好意思地道:「早知道兩位姑娘也是江湖中人,有這般本事,我也不用去騙嚴公子了。」
後面一句話是小聲的自言自語,危蘭卻當然聽得見。她稍一思索,見樹下周圍百花開得正艷,只是不見任何牡丹,遂掠下大樹,飛身來到姚寬面前。
小青蛇還在原地,圍著一朵小黃花兒,將自己的身體繞成了圈。
危蘭的視線不再停留於小青蛇的身上,又恢復了一貫的沉靜,道:「天牡丹並沒有開花,公子之前欺騙嚴彬,是為了將他引開,免得他再騷擾我們,是嗎?」她微微一笑,再次溫聲道:「那是我們該多謝公子。」
姚寬也笑了笑道:「我剛在街上散步,卻正好看見……這才……哪裡想到,是我多事了。」
方靈輕這時同樣明白,想來剛剛嚴彬之所以打罵姚寬,恐怕就是發現了他的欺騙,蹙眉道:「想要打抱不平,自己得有本事。連自己都被人打得不能還手,你幹嘛還要幫我們?」
本應是嘲諷的話,由方靈輕說來,不但聽不出譏笑的意思,反倒是聽出了她的認真與疑惑。
姚寬笑道:「在下是沒什麼本事,可沒有本事的人也有別的幫助人的法子。我剛才跟嚴公子說,是我看花了眼,嚴公子雖然生氣,但因希望我繼續培育天牡丹,最多罵我一頓,不會對我怎麼樣。兩位姑娘不必為我擔心。」
方靈輕絲毫未為姚寬擔心,似乎沉浸在了別的事情之中。
姚寬接著道:「不過,嚴公子在本地很有些勢力。兩位雖是江湖俠女,倒也要小心為上。依我猜測,他應該待會兒就會帶人再來這裡,兩位姑娘還是請快快離開吧。」
危蘭道:「他自稱分宜嚴彬,可與朝中那位嚴首輔有什麼關係?」
姚寬道:「他的父親好像是嚴首輔的族弟。儘管聽說他們那所謂的兄弟關係其實甚遠,但在我們這兒,他這個身份已足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