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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她要報仇,也斷斷不可能與他聯手。
這一場廝殺,她乾脆兩不相幫,只默然旁觀,心中卻有些不願秋眠花輸給了方索寥。
她想要她償命不假, 但她即使死也應該是以死來贖她往昔的罪孽, 而不是就這樣死在方索寥這種人手裡。
漸漸的, 顧明波又有些猶豫, 是否要出手助她逃走,再與她單打獨鬥一場,驟然間卻只見秋眠花右手一個抖動,挑了一個頗為奇異的劍花。原來白日裡方靈輕雖有意拖延,沒將全部的覆日掌與攬月指傳授給她,但到底還是迫於無奈教了她不少招,她此時索性將掌法融入於劍法之中,驀地使了一記全新的劍招。
而方索寥自以為很熟悉她的武功,一時間沒料到她還能有如此怪招,先怔了一下,才又很快想出應對之法,可秋眠花已趁機轉身就走。
早在她帶領手下前來圍攻方索寥,卻發現此地也有不少屏翳堂甚至滕六堂的弟子之時,她就明白自己原來中了圈套。
她不願再與方索寥糾纏下去,只想帶著手下們儘快趕回飛廉堂。方索寥見狀猶豫了一下,並未上前繼續追她,忽然轉過了身,看向不遠處的雲興逸。
今夜是他與雲興逸的第二次會面。第一次,則是去年在永川縣的城郊,那時現場情況複雜,他無暇思考別的事,更不會過多注意一名武藝普通的男子,是以直到剛剛與雲興逸再見面,他才突然發現此人相貌竟與雲宛遙有幾分相似。
何況他們都姓雲。
原本方索寥死活想不出自己什麼時候有了一個叫「雲興逸」的仇人,可此念一出,他的腦海里便登時冒出了一個令他頗感驚訝的猜想,難道……無論此人是或不是,為了保險起見,這個雲興逸都必須得死!
方索寥決心已定,自然暫時不管秋眠花,縱身一躍,向雲興逸躍去,眼看雙掌就要擊到對方的胸口。那雲興逸的武功本就遠不及他,此前自己身上的穴道又被秋眠花封了有許久,此時猶覺全身酸麻,根本來不及閃避,萬幸夜空中一道刀光陡然一亮!
顧明波一刀擋住了他的掌力,厲聲道:「你幹什麼!」
方索寥冷冷道:「他挾持了我夫人,害得我夫人落入秋眠花之手,難道不該死嗎?我殺他有何不可!」
話音落,不待顧明波說話,他的第二掌已然揮出,繞過顧明波,仍要將雲興逸一擊斃命。
「他禍及無辜,是有不對,但一來他並非是真想要害死雲夫人,二來今晚雲夫人若能獲救,也多虧他出了一份力,如何就該死了?更別說,他此前之所以欲挾持雲夫人,為的是什麼目的,難道你不知嗎?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還敢胡亂殺人!」
這一番話再有道理,顧明波曉得方索寥也是絕對不可能聽進心裡去的。因此她說話的同時,刀招不停,刀光連成一片,已與方索寥鬥了起來。
本已帶領手下們掠出戰團的秋眠花聽見身後這番動靜,腳步一頓,回首一望,略一沉吟,對著眾多下屬道了一句:「你們先回飛廉堂。」
而她足尖一點,又似一片雲一般,剎那間飛到了顧明波的身旁,似欲助顧明波一臂之力。
方索寥在心底大叫糟糕,這兩人一旦聯手,他顯然是絕對勝不過的。
哪知顧明波當即將長刀一收,竟不再打下去,目視秋眠花道:「你又回來做什麼?我用不著你幫。」
方索寥見狀鬆了一口氣,但聽顧明波這話的意思似與秋眠花早就認識,他又不禁微微一驚,自然不會傻到繼續出掌,逼她們不得不聯手,而是同樣立刻收了招,好奇地立在一旁,眯起眼睛,視線在她們兩人之間來回打量。
此時此刻,山谷之中,只餘下了他們三人再加一個雲興逸。
飛廉堂的弟子們四散而去,屏翳堂與滕六堂的弟子們自然紛紛追去。
秋眠花冷笑道:「我樂意殺誰就殺誰,樂意幫誰就幫誰,你還管不著。何況我已幫了你這麼多年前,你如今才說這話,未免太晚了一些。」
顧明波聞言大感愕然:「你之前幫了我什麼?」
秋眠花又忽微微一笑,眉目溫婉,語氣平靜得仿佛在說一件極尋常之事,道:「幫你殺了挽瀾幫的人啊。」
顧明波一怔,神色更是困惑,卻幾乎要被氣笑,一字一句地道:「我也是挽瀾幫的人。」
秋眠花微微垂目,那視線慢慢地盯在了她的右手腕上,眼神難得變得溫柔,輕聲道:「你也是挽瀾幫的人,但他們還是要廢了你的右手,還是要將你關在暗室整整一年,限制你的自由,我為你報仇,難道不是在幫你嗎?」
這些年來飛廉堂專找挽瀾幫的麻煩,互相之間不知鬥了多少場,雙方弟子均死傷無數,顧明波每每想起那些無辜喪命的姐妹兄弟,心中總是一陣劇痛,此時聽了這話,渾身血液仿佛在一剎那間凍結,不可置信地望著站在她面前的人,眼中的恨意漸漸更深。
原來不止師姐的傷和師弟的死,是她造成。
這些姐妹兄弟的慘死,竟都是因為她。
她恨秋眠花,卻也更恨自己,突然苦笑了兩聲,笑聲又牽扯到了她心底的痛意:「我既做錯了事,自然該受責罰,這一切是我罪有應得。況且如今我與你之間有什麼關係,輪得到你為我報什麼仇?」
「現在該是我找你報仇!」末句話一落,她握著刀柄的左手更緊,長刀霍得一劈,就要向秋眠花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