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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姑娘中的是什麼毒,能看得出嗎?」
危蘭頜首道:「我知道解此毒的藥方,需要儘快找到藥材。」
杜鐵鏡道:「好,我開路,你們都跟在我身邊。」
危蘭道:「多謝。」
杜鐵鏡道:「雲姑娘也是我的朋友。」
方靈輕聽到此言,抬起那雙湛然若星辰的眼睛,打量了杜鐵鏡須臾,忽然又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原來是危蘭倏地抱起她,護住她身上幾個要害部位,帶著她再次往前掠去。
這自然不是方靈輕第一次受傷,從前比這更嚴重的傷、更厲害的毒,她也都有體驗過。而通常,若有屏翳堂教眾在她身旁,他們都會盡全力保護自家少主,但方靈輕卻永遠不會將自己的生命完全託付在這些人的手裡,她會在頃刻間想出之後可能發生的各種情況,與她如何解決的各種辦法,以確保即使她身邊所有下屬都背叛了她,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她也不至於陷入絕境。
可是,運智也是很累的。
不比你施展出一套掌法來得輕鬆。
因此這一回,當她聞到危蘭身上淡淡的蘭草氣息,再次聽到周圍的金鐵交擊聲響,她沉默了一會兒,乾脆什麼都不再想,直到片刻後,危蘭終於帶著她掠到了通道的盡頭,上方乃是一個圓形的洞口,冷冷的冬日日光投射下來。
他們御起輕功,一躍而起。
原來出口乃是一方古井。
井邊雪地有許許多多足跡,或深或淺,或大或小,一路向著南方而去,任誰都猜得到它們應是燕玉龍與留影、留煙霞所留下的足跡。只不過此時比起燕玉龍的下落,他們更加關心的當然是方靈輕的傷勢。
杜鐵鏡走到危方二人身邊,立刻問道:「需要何藥?」
危蘭迅速說出藥材名字,視線卻是移向了楚秀,道:「楚姑娘,此地人煙稀少,恐怕不會有什麼藥鋪,但輕輕目前的狀況不適合走動,唯有勞煩你跑一趟,將藥買來,我和輕輕去我們曾看到過的那間茅屋暫時歇息。」
就在他們前往「百鍊鋼」鐵鋪的途中,他們曾路過一片稻田,田邊有幾座茅草屋,應是農人居所,離這兒極近。儘管「百鍊鋼」鐵鋪的裡間臥房也有床榻可供休息,且距離更近,可誰也不知那裡是否還有什麼要命的機關,危蘭自是不會帶著方靈輕再回去冒險。
杜鐵鏡道:「你是要楚姑娘去買藥,我繼續追人?」
危蘭微微蹙了蹙眉,道:「燕玉龍究竟是什麼身份,武功又如何,是否還有幫手,我們都不得而知,如果留姑娘與留公子遇到危險——」
杜鐵鏡點點頭,買藥這種事有一個人去就夠了,而雲姑娘既有危姑娘照顧,他留下來也起不了太大作用,當下就道:「如果遇到什麼事,就立刻給我發信號吧!」
楚秀也道:「我很快就回來。」
狂風中,兩人即刻轉身,皆以最快的速度,朝著不同的方向飛馳而去,漸漸消失於純白無瑕的天地里。
有很輕很輕的一點笑聲忽然在風雪聲中響起。
危蘭道:「你笑什麼?」
方靈輕咳嗽了兩聲,道:「這種感覺很稀奇。」
危蘭怔了一下,又是好笑又是無奈,道:「中毒的感覺嗎?」話落,不待方靈輕回答,她低首觀察起對方右肩上的毒傷,心道前往茅屋之前,還得先處理一下輕輕的傷口。
四周地面全被白雪所掩蓋,傷者絕不合適坐在地下。危蘭抬首望兩旁瞧了一瞧,遽然橫抱起方靈輕,飛身上了旁邊一株猶有青蔥枝葉的大柏樹。
拂去樹上白雪,危蘭坐在樹幹之上,讓方靈輕偎在自己懷中,一隻手貼上了方靈輕的後背,給她傳了些許柔和的內力,助她禦寒保暖;另一隻手則解開她的衣物,只見她右肩的白皙細膩的肌膚瞬間裸露在外,唯有傷口處越發紫黑腫脹。
方靈輕又笑了一下。
儘管她的聲音此時聽來頗為虛弱,比一片雪花落在地面的聲音還輕,卻依然悅耳動聽。
危蘭正打算儘量小心翼翼地拔出方靈輕肌膚里的那支飛鏢,聞聲道:「你又笑什麼?」
方靈輕道:「蘭姐姐,你說現在的情景像不像我們第一次見面?」
危蘭垂下眼帘,凝視起方靈輕蒼白的臉色,腦海中的確浮現出一年多前的那個春夜裡,她在月下獨行之際,倏然抬頭看見樹上少女時的畫面,當時的方靈輕孤單柔弱得仿佛一隻小雀兒,惹人憐惜;哪像此時此刻,她所受的傷縱然比那時嚴重得多,她眉眼裡的鮮活靈動絲毫不改。
但卻就是在這一瞬,危蘭想要保護她的心情竟是更加強烈。
忽聽方靈輕再度開口道:「你為什麼還不拔鏢?用不著擔心——」她又笑了笑道:「就疼那麼一下,我肯定受得住的。蘭姐姐,你就不必猶豫了,好不好?」
她印象里的危蘭無論做什麼事都可一直乾脆利落得很。
危蘭點點頭,捏住鏢尾,倏地一下將它自方靈輕的肌膚里拔出,只見少女的眉頭又在剎那間緊緊地打了個結,但咬住牙齒,沒哼一聲。她低頭俯身,薄唇貼上方靈輕右肩上的那處傷口,將紫黑色的毒血吸吮至口中,繼而吐到一旁。
方靈輕的雙眉漸漸鬆開,但人卻怔住,她能感覺得到危蘭的唇是帶著微微暖意的,如一塊溫潤的暖玉。她很喜歡、甚至很享受這種感覺,靜了半晌,才聽見危蘭在她耳邊柔柔地道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