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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蘭沉吟道:「那麼當初石炎前去尋找徐佑,究竟是你的吩咐,還是施鳴野的吩咐?」
「石炎是我的手下,他做什麼事,當然是我的吩咐!不過,讓石炎去調查造極峰的往事,倒的確是他的建議,他說倘若能夠查清楚兩百多年前的真相,說不定有利於我今後順利繼任峰主之位。真是屁話!當後來江湖上流傳起什麼危行歌和徐載物、留斐然對商霓雁愛而不得的傳聞,我就知道他真正目的是想把你們危門還有渺宇觀、留家堡的名聲都搞臭!」
「但這也挺好,我雖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對付你們,在這件事上我卻樂意助他一臂之力。行了!」他說到這兒突然又吼起來,「施鳴野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我都告訴你們了!你們到底殺不殺他?」
「若他果真是這樣狼子野心的偽君子,我們自然不能放過他。只是……」危蘭頓了頓,似是又沉思了一會兒道,「請恕在下愚鈍,仍有一點不解,你既已忍耐了這麼久,為何不再繼續忍一忍,先在他的幫助下殺了我和輕輕,然後再將他做的事全部說出來,讓俠道盟的其他人對付他呢?」
上官震哈哈大笑道:「我倒是想說,可你覺得會有人信嗎!」
這話確有道理,施鳴野是俠道盟里有名的英才俊傑,上官震卻是江湖上人人恨之入骨的魔教魔頭,若無確鑿證據,江湖群豪豈會相信他對施少幫主的「污衊」?
危蘭道:「留楷便是人證。」
上官震道:「留楷已經死了。」
危蘭雙眉微微一蹙,道:「是施鳴野所殺?」又喃喃道:「難怪留家堡找了留楷那麼久,始終沒能找到他的下落。」
上官震道:「那天夜裡在永川縣,他向我告辭,打算離開酒樓之時,路過留楷身邊,出其不意地又拔刀出鞘,直接割下了留楷的腦袋。」
到現在,上官震猶記得留楷在死亡來臨的那一瞬間的震驚不解。
同樣感到詫異迷茫的自然還有上官震自己。
「你……你殺他幹什麼?他難道不是你手底下的人嗎?」
施鳴野拿出一張手帕,擦了擦刀刃上的血,漫不經心地道:「他是我的人,但他以前並不認得我。今日也是事出有因,我才出現在他的面前,那就只能委屈他早點下去見閻王了。不然……前些天,姑姑已發現了他和你待在一起,若還讓他活在這個世上,對我抑或對你,都有些危險。」
上官震呆了一陣子,才想明白他口中的「姑姑」指的是誰,聽他說起這個稱呼之時語氣里竟還存了幾分明顯的尊敬之意,奇道:「你做的這些事情,聶陽鈞和顧明波他們都知道嗎?」
施鳴野將雪白的長刀又重新收回鞘中,笑了笑道:「師父和姑姑什麼都好,只是為人少了一些志氣,有些事情他們知道以後必不會同意,那我又何必讓他們知道,惹他們生氣呢?」
「志氣……」聽罷上官震的敘述,危蘭若有所思良久,「什麼志氣?」
「這我哪裡知道!不過我後來瞧出來了,如今俠道盟里聽命於施鳴野的人倒還真不少,但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卻不多,我若把這事說出來,誰都不會信,你們也絕對不會信。除非,我讓你們親眼看到他在私下裡做的事,你們才會殺了他。」上官震越說越不耐煩,「可惜了,他今晚沒出現,你們若是還不信,不想幫我殺他也成,那你就等著方靈輕死吧!除了我,沒有誰能解霜眠蟲蠱的毒!」
方靈輕聽他氣勢洶洶地說完了這番話,才淡淡一笑道:「誰說我們不信?我們一直都信。」
這聲音終於不再如遊絲一般虛弱無力,頗為清越爽脆,仿佛春風之中的鈴鐺微微響起,煞是悅耳好聽。
上官震一愣,有些沒能反應過來。
方靈輕已站起了身,重新點燃一枚火折,火光照亮四周石壁上凸起的石塊,也清晰地照見每一個石塊上刻著的數字。
從一到廿,整整二十個凸起的石塊,整整二十個的數字。
她望著它們,卻是笑著繼續與上官震說話:「但除了幫你殺施鳴野以外,你不是還要我們幫你想辦法破解石壁上的機關嗎?」
適才方靈輕因佯裝中毒,不願浪費力氣出聲言語,大部分的對話交流都是由危蘭與上官震進行,而她便能有更多的精力回憶思考她之前在通天頂上那間小屋裡看到的所有詩文集的內容。
其中幾本集子,竟各自都有一個錯字。
倘若不曾將它們從頭到尾地完完整整看一遍,是絕對發現不了的。
譬如,《鄭所南集》里那句「焉知漢絕十八載,光武乃興舂陵兵」,八字變成了一字;《汪水雲集》里的「一劍固知公所欠,要留青史與人看」,一字反而變成了二字;還有《謝疊山集》里的「十年無夢得還家,獨立青峰野水涯」,十字居然變成了三字。
如是者種種,方靈輕終於一一回憶記起。
而上官震呆滯地注視了許久方靈輕被火光映紅的臉頰,不禁越看越疑,正茫然困惑間,卻見方靈輕倏然抬起一隻手掌。
她掌上潛運內勁,先伸手按動了刻有「八」字的石塊,竟是剎地將它按得縮了回去,再依次按了「一」和「十」,正要接著按動其餘幾個同樣刻有數字的石塊,忽聽一聲詫異之極的怒吼:「你沒有中毒?!」旋即一股犀利掌風,猛地向她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