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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自從方靈輕的身份暴露以後,這幾日來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本就讓危蘭勞心勞力,甚感疲乏,再加上她前夜與昨夜兩宿未睡,以及這數個時辰止不住的憂心,縱然她年紀還輕,武功修為頗深,終究不是鐵打的人,也仍是會撐不住的一瞬間。
李良欽側頭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她的臉色,道:「找個地方歇一歇,吃頓早飯再趕路。」
危蘭本不欲浪費時間,可轉念一想,兩夜未睡不但有她,還有李良欽。
而即使李良欽的內功比她深厚得多,年紀同樣比她大得多,這會兒必然也相當勞累。何況,聶陽鈞亦在此刻點點頭,勸道:
「再走下去,還沒能到天意谷,怕是你會先倒下。」
危蘭只得頷首同意。
然則這一帶沒有任何客店,倒是有一片小村落住著幾戶人家。李良欽本打算任意找一家百姓,容他們坐著歇歇腳,隨便吃點什麼食物便好,可還沒決定敲響哪家的房門,竟驀地聞到一陣飯菜香味。
正是黎明時分,幾乎家家戶戶都在做著早食,有此種香氣並不奇怪。但村落里這麼多的人家,唯有前方靠著大柳樹的那一座大宅子,院牆內傳來的飯菜香氣最為濃郁,最令人食指大動。三人遂走到了這家門口,敲響大門。
片晌,一個漢子打開了房門。
李良欽向主人家說明了來意,並拿出銀錢相贈。
那漢子素來熱情好客,哪裡肯收李良欽的銀子,推辭不過,便只拿了其中一點錢,笑道:「你們也都太客氣了,剛剛還有一個小兄弟也來我家歇腳吃飯,也非要給我銀子,我不肯收,他竟主動說要幫我做今日的朝食。沒想到那兄弟手藝還真是不錯,三位客人來得巧,你們也都有口福了,快請進來吧。」
這是一座二進院落,院中有數間屋子,顯然主人家算是此村富戶,家中人口也頗多。危蘭與李良欽、聶陽鈞進了屋,掃了一眼屋裡眾人,遂立刻猜出那漢子適才口中所說的與他們同樣前來歇腳的「小兄弟」是其中哪一位。
他太與眾不同。
約莫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年,身著一塵不染的青布衣裳,眼神明亮,相貌也是極乾淨爽利的,最後端上了幾樣小菜,每一碟看起來都極為精緻,笑起來道:
「你們先吃著吧,我先去收拾廚房。」
主人家愣了愣道:「這……這怎麼能行呢?你明明是客人,今日讓你勞累做了這頓飯,我們已經十分過意不去,怎麼還能讓你……」
那少年撓了撓頭,笑著截道:「不妨事的,我剛才不是已和兄台說過,我本就喜歡做菜嗎?至於……這是我的習慣。」
究竟什麼習慣,他並未說出口,已轉身回了廚房。
危蘭瞧了他片刻,卻已猜出他必定有些輕微的潔癖習慣,不然他忙活了那麼久,做了這麼多的小菜,怎可能身上還都乾乾淨淨?
除此之外,他的手腳麻利,看他舉手投足的動作,應該是習武之人。
於是待他再度從廚房裡走出,聶陽鈞先問道:「小兄弟會武功吧?」
那少年笑道:「你們不是也會武功嗎?」
聶陽鈞剛剛喝下一口粥,他闖蕩江湖數十年,走南闖北數十年,雖說對飲食沒什麼要求,但也吃過不少各地的珍饈,還從未品嘗過如此可口的食物,奇道:「你是哪家門派的弟子,叫什麼名字?」
那少年神色猶豫,似乎並不太願意回答。
聶陽鈞見狀也不逼問,只是先報出了自己的身份。
挽瀾幫的幫主,江湖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呢?那少年果然驚了一驚,站起身來行了一禮,接著沉思少頃,方道:
「原來是聶幫主,請恕晚輩適才不恭之罪。晚輩……晚輩姓苗名七,只是一個無名小卒罷了,聶幫主肯定是沒有聽說過我的。」他稍頓了頓,抬眼看向聶陽鈞,又試探問道,「不知聶幫主到此地來,是有何要事……」
聶陽鈞生性磊落,別人問他的話,他基本沒什麼不肯答的,遂道:「聶某是要去天意谷辦一件事。你呢?你來這兒幹什麼?」
這家主人見他們似是認識,忙笑道:「那可真是巧了,這位小兄弟也是要去天意谷的。」
聶陽鈞詫異道:「哦?」
那主人道:「是啊,這位小兄弟來我們家本就來問去天意谷的路怎麼走,是我留他歇腳吃飯的。」
那少年見主人家話說得極快,自己根本來不及阻攔,雙眼微閉剎那,心中嘆了一口氣,面上依然帶笑,道:「是啊,我聽說天意谷風景極好,打算到那兒玩耍的。我剛剛已經問清了路,若聶幫主不嫌棄晚輩,待會兒就由晚輩給聶幫主帶路吧。」
聶陽鈞本想說不必,自己這邊有一個人比誰都熟悉天意谷應該往何處走,然則話到嘴邊,倏地接觸到少年閃爍的眼神,他極為豐富的江湖經驗讓他心頭瞬間生起一絲疑慮。
他側過頭,與李良欽、危蘭交換了一下目光,遂頷首道:「好吧,那就多謝苗小兄弟帶路。」
苗七道:「聶幫主快別這麼稱呼我,您是我的前輩。」
吃過了朝食,他們謝過了這家主人,危蘭也恢復了精神體力,再次啟程,前往華鎣山。由那少年苗七引路,只走了不到一盞茶時間,李良欽就衝著危蘭與聶陽鈞搖搖頭,旋即停下腳步,道:
「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