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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蘭一句話,解開了他們的心結。
他們齊齊稱是,繼而又心生疑惑,既然真正的商峰主是那樣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她的後代弟子,怎麼墮落得那般快,沒多少年的工夫便把造極峰禍害成了人人喊打的魔教?
或許商霓雁的那封自述書里有些線索?豈料方靈輕讀到一半,竟忽地再次停頓,不再讀下去。
「方峰主,呃……這後面應該還有內容吧?」
方靈輕嘆息道:「當然還有。只是可惜啊,這張紙中間又破了一個洞,有部分文字殘缺。」
——怎麼偏偏是最關鍵的部分殘缺?
現場又是一陣竊竊私語,施鳴野突然開口,語氣故作不解,眼裡露出一道隱約冷光:「既然可惜,方峰主你又為何要在適才發出暗器,將這些紙張毀壞?」
方靈輕毫不意外他會這時發難,好整以暇,笑道:「這是你親眼看見的?」
施鳴野道:「你手法很快,在場能看清楚這一點的人確實不多。」
大概一隻手就能數得出來。
偏偏能有此等本事的高手大都與危蘭、方靈輕沆瀣一氣,除了自己,他只能尋求郁嘯松的支持,哪知他剛轉過頭,視線轉移到了郁嘯松的身上,又聽郁嘯松道:
「那就奇了,先前他們交手之時,我一直密切注意著雙方情況,那木盒顯然是被一名官兵給劈開的,那些散落在半空中的信紙也是在混亂之中被幾名官兵給毀壞的,怎麼會和方峰主有關?」
施鳴野聞言再次一驚。
明明前幾日他與郁嘯松私下裡交談,對方言談之中提及危蘭與方靈輕還極為不滿,斥責危蘭近來所做之事太過出格;並與他約定,無論在任何情況之下挽瀾幫與如玉山莊都須得協力配合,共同阻止危蘭的陰謀。
如果說方才郁嘯松主動表示如玉山莊的確也有那樣一枚印章,乃是因為他光明磊落,實事求是,那麼他此時此刻腦子裡又是在想些什麼,竟願意當眾幫方靈輕圓謊?
方靈輕揚眉道:「施幫主,是你眼神本就不好,還是剛才的刀光劍影迷花了你的眼,讓你看錯了?這些書信確確實實是貴盟五位前輩親筆所書——關於這一點,有印章為證,我想諸位不會再有懷疑,而信中明明白白寫清楚了他們當年會與商峰主決裂,全是因為奸人挑撥離間才有的誤會。後來在洪武年間,他們六人既願意重修舊好,這已說明他們雙方誰也沒有對不起誰,我有必要替誰遮掩,毀了信上的部分文字嗎?」
方靈輕自幼在複雜環境之中長大,撒謊騙人那是張口就來的事,縱然這會兒面對許多信任著她的江湖子弟,她依然神色如常,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而這部分江湖子弟,倒不是隨波逐流、毫無主見之人,他們自然也覺得那幾張箋紙的損壞似乎有些蹊蹺,但他們完全相信危蘭與方靈輕的人品,相信她們無論做什麼事都不會損害自己的利益,相反很可能對自己頗有好處。
那麼甭管那幾張箋紙究竟是怎麼毀的、被誰毀的,他們仍紛紛道:「方峰主此言有理。」
「就算殘缺了些文字也不怕。反正,方峰主你應該早就已經把這些信都看完了吧?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還請你直接告訴我們。」
方靈輕道:「蘭姐姐,那就你來說吧,我得歇一歇了。」
危蘭點點頭道:「約莫兩百年前,紅巾軍起義後,勢如破竹,所向披靡,蒙元官兵在此攻勢之下潰不成軍,於是不知誰想出一條毒計,他們竟在紅巾軍中安排了細作眼線,欲要探聽我方機密。而終有一日,倒還真讓那細作發現,我軍中同風營的六位將領,原本情深義重,平素關係好得仿佛一家人,偏偏在那幾天他們似乎因為一件事起了爭執;那細作便趁此機會使了個離間計,讓商霓雁誤會她的五位結義兄姊背叛了她,遠赴雲南,因此才創立了造極峰。」
原來是蒙元韃子搞的鬼!群豪怒極,又立即詢問那細作到底是使了什麼計策如此管用?
危蘭道:「這並不重要。商峰主也在她的自述書里有所解釋,那離間之計雖然的確高明,卻非天衣無縫,他們之所以會中計,還是因為在此之前他們對某事的看法已有了分歧,所謂『間不自入,乘隙而入』。」
「分歧?」
危蘭道:「想要戰亂休止,天下太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一個人的能力總是有限,因此他們六人便決定召集江湖各門各派的弟子,攜手抗擊暴元。這時有一人提議,現今世道混亂,即使有朝一日他們推翻了蒙元,江湖武林中還有許多邪魔外道與悍匪流寇為禍蒼生,他們不能夠就此退隱,不如將所有正道俠士聯合起來,創建一個組織,待到天下平定以後,他們還可以繼續治理江湖武林。」
想必,這就是俠道聯合盟的由來。在場群俠當即稱讚不已,本盟這幾位前輩果真是有大志向的真英雄。
危蘭道:「是啊,他們兄弟姊妹總共六人,其中有五人都認為創建俠道盟是必要之舉,唯有商峰主並不贊同。」
「哦?這是為何?這提議不是很好嗎?」
危蘭道:「當江湖各門各派的弟子全部聚齊,要共同做一件大事,毫無疑問需要一位或者幾位領袖。在商峰主看來,他們六人文武雙全,德行操守也甚為出眾,手握大權,領袖群豪,此乃理所應當。然而一旦創建了一個組織,即使他們離世以後,他們手中的權力還是會繼續傳承下去,由他們的徒子徒孫掌握——他們六人絕世難逢的天縱奇才,他們的徒子徒孫卻恐怕沒這個能力和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