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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方靈輕繼續道:「你是真的很想救奚珏嗎?」
段守拙奇道:「姑娘這是何意?珏兒在我膝下長大,也算是我的孩子,難道我還會不想救她?」
方靈輕道:「好,那你便須得相信我,按照我說的做。現在你還暫時不能把這個香囊送去,等過一陣子,差不多快要天黑的時候,你再去護國寺把這個香囊交給他們,他們問你是從何處得知這個消息的,你也千萬莫提我,就讓他們去問荊楚危門的危蘭姑娘。」
該說的,該做的,方靈輕都已說了做了,至於段守拙是否能相信她,她也管不著了。
於是旋即,她轉過身,就要離去,而段守拙愣了一會兒,見她快要走出屋門,這才驀地回過神來,揚聲問了一句:
「敢問姑娘就是危蘭,還是危蘭的朋友?」
方靈輕停步,回首望他一會兒,忽然笑道:「其實即使沒有奚珏的事,我本來也是想來找你的。我打聽你的住處,已經打聽了一年多,好不容易知道你隱居在釣魚城,沒想到……又出了這樣的事……」
段守拙更加詫異地問道:「姑娘找老朽這麼久,原本是為了什麼?」
方靈輕道:「我早就聽說,你是當今最了不起的鑄劍師,我想請你為危蘭姑娘鑄造一柄適合她的寶劍。」
這句話,相當於說明了她並不是危蘭,而是危蘭的朋友。
段守拙對此倒不意外,以他在江湖上的名氣,這麼多年來想要找他鑄劍的武林人士始終絡繹不絕。
他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隨即喟然道:「說起來,老朽其實很是對不起奚珏。她是在來找我的路上出事的,而她之所以親自千里迢迢來找我,便是擔心旁人的請求,我不肯答應。早在許多年前,老朽就已經立過誓,此生不再鑄造兵器了,自然也不會修補兵器。」
方靈輕聽出了他的婉言拒絕,疑道:「為什麼?你鑄造刀劍不是從來都沒有失手過,每一柄都是絕世神兵嗎?」
段守拙嘆道:「是啊,就是因為我鑄造的刀劍,每一柄都是絕世神兵,它們在江湖上不知造了多少孽,釀成了多少慘禍。兵者,兇器也,若在我少時就明白這個道理,或許我根本不會成為一位鑄劍師。」
在說這段話之時,段守拙的目光里確實有濃濃的悲傷與悔恨。
方靈輕從前就聽人談起過,這位天下聞名的鑄劍大師太過仁慈善良,性格優柔寡斷,根本不像是一個江湖人,如今她親眼見識了,才知此言非虛。
然則自從當初危蘭將自己的隨身佩劍取名「無拘」,並送給了方靈輕,方靈輕便暗暗決定,今後定要尋一柄比「無拘」更好的寶劍,也送給危蘭。
而方靈輕思來想去,當世恐怕唯有段守拙能夠有這個本事鑄造出這樣的寶劍。
是以若在往日,方靈輕必定要和段守拙辯論一番,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讓他答應鑄劍,可惜今日她並不得閒,只皺眉道了一句:「虧你還是鑄造兵器的大師,原來你對兵器一點都不懂。」
說完就走,這次不再回頭。
段守拙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般評價自己,聞言既感驚訝,又有幾分不悅,道:「我不懂兵器?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方靈輕已經走出了屋子,只留給他一個背影,聲音遙遙傳來。
「不是所有兵器都一定是兇器,它更應該是……武者的心。」
因此,方靈輕獨自一人向著釣魚城最高山峰的護國寺而行,右手按著腰間無拘劍的劍柄,並沒有絲毫的恐懼,亦沒有絲毫的孤單。
她能感受到危蘭在她身邊。
她反而希望,哪怕是危蘭今日不能前來釣魚山與她共闖難關,也莫要為了她在今日動武。
縱然危蘭體內的毒現在只剩下了一點點,一旦動武,那也是一件頗為危險的事。
可是危蘭已顧不得這許多。
她的腳步邁出一步,危蘊塵果然瞬間揮出長劍,劍刃攔在她的身前。
危蘊塵倒也不是真想要傷了她,只是一方面他確實因為危蘭的話生氣,另一方面他很清楚危蘭的固執,心想既然與她多說無用,還是得控制住了她,將她暫時關起來,自己傳出消息,告訴眾人她是被騙的受害者,待方靈輕的事徹底解決了,再放她出來不遲。
大片劍光朝著危蘭湧來,仿佛江水驟然出現在半空之中,水波粼粼,只聽「嗤」的一聲,危蘭手中長劍當即刺過去,刺中這一片劍光里的一點,瞬息間似萬千水珠灑落於地,空中光影消散。
假若是與別人交手,危蘭破了這片劍光,下一招必定是毫不留情、直刺敵人要害。
只是不管怎麼樣,危蘊塵始終是她最親的長輩,她怎敢以她手中的劍對準對方的身體,登時劍勢一偏,劍尖攻的卻是危蘊塵的劍身。
她只想先讓危蘊塵撤劍!
危蘊塵本來估摸著危蘭往日的武功遠遠不如自己,他便未使全力,想著只要儘快制住她便好,哪知剛剛危蘭這一招的功力與招式精妙都超過他的想像。
這讓危蘊塵不由得大大吃了一驚,更加不解,怎麼危蘭在外闖蕩幾年,不但性子改變了不少,連武功也精進了這麼多?但此時不容他細想,他只得立即使出全力,又與危蘭互相過了兩招,忽見危蘭緊緊皺起了眉頭,臉上顏色似乎變得難看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