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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是巴基盲目的吼聲,他靈魂渴望消失的意志在舍拉身上引發了一陣心悸。
她要成為自己受苦時所渴望的人,為了巴基,也是為了曾經的自己。舍拉堅定了決心,毫不猶豫地在星光體的世界為魔法陣注入魔力。
她用自己的魔力開啟了魔法陣的運轉,同時自己變成通往巴基精神與靈魂的門。
這魔法陣中,她是鑰匙,也是門。她是森林中的王,她是鹿與獨角獸的主人。(「羊泉之書Book of Lambspring」,鍊金術書籍,鹿代表靈魂,獨角獸代表身體,森林代表身體。)
這一刻舍拉感覺到自己在魔法陣的加持和亞茨拉菲爾的外掛幫助下湧現出了無窮的魔力,她以為過量的魔力會讓她頭痛欲裂。恰恰相反,她從未這麼暢快過。
下一秒,她和史蒂夫就感受到了巴基,切身地。
過量的情感漲潮一樣衝進舍拉的精神世界,冰冷的觸感、肢體的疼痛、悔恨、怨恨、悲慟、噁心……
舍拉忍受了幾秒,隨即敗下陣來,在星光體的世界發出難以克制的悲鳴。她顧不上觀察史蒂夫的狀況了,只能保持意識清醒,維持魔法陣的運行。
她可以再堅持一下,沒問題的。
她總是能堅持下來的對吧?
「你是誰?」
舍拉耳邊響起了一個陌生的男聲,不是史蒂夫或者亞茨拉菲爾。她馬上意識到是巴基的聲音,治療是有用的,至少巴基的精神可以支配靈魂了。
緊接著是更多的情緒襲擊了舍拉,像是利刃構成的海浪拍打礁石,永不停歇地在礁石上留下一道道傷痕。
不——
舍拉尖叫著被巴基的精神拖了下去,她沒想到在治療過程中隨著巴基的恢復,他所能造成的傷害也在增長。
舍拉來不及反應就失去了意識,當她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處在一個熟悉的地方。
黑板、桌椅、儲物櫃、窗外的樹影和走廊上快步走路的腳步聲。
她為什麼在這裡?
她早就不上學了,她……
那些她從未忘記的面孔接連出現,舍拉很快就忘記了現實,又變回了那個無助的女孩。
「咱們來玩燒死女巫吧!」
「她怎麼不哭了?」
「嘔,好噁心,嘻嘻嘻……」
小孩子的笑聲和尖叫在舍拉耳邊響起,她低頭看著自己的小手,完全想不起來自己早已長大。
她說不出話,只能發出尖叫和嚎哭。她想躲在角落,卻一遍又一遍被拖到燈光中間。她很快就累了,默默垂淚忍受著,祈禱這一切快點結束。
舍拉甚至不知道應該向誰祈禱,念出哪個神明的名字。就算她走投無路,也想保持家族的榮光。不要把靈魂交給神,做自己的主人,試試看以人類的力量可以在魔法的道路上走多遠。
哪怕是令舍拉崩潰的絕境中,她也不願在心中念出任何神明的名字,帶著卑微的祈求。她可以在人群中受辱,但不能在魔法的世界中成為神的奴僕,一秒都不,這是她最後的稻草和驕傲了。
惡作劇很快升級,她被三個小孩揪著領子拖到窗邊——
墜落,被樹枝劃傷戳,撞擊後難以忍受的疼痛在她身上爆發。她以扭曲的姿態摔在地上,呼吸之間都帶著血腥的甜味。
求求你們,停下來。
舍拉已經發不出聲音了,只能在心裡哀求每個圍觀的人。
她突然意識到更大的痛苦即將來臨,這不是她頭一次經歷這件事了。她的傷口會被撕開,感知失控地品嘗周圍所有惡意和冷漠。
舍拉拼命想讓一切停下來,不管是停下時間還是停止她的生命,什麼都好,她不想再承受了!
就在她馬上要崩潰時,和她預感的發展不同,一個沉重的腳步聲響起,有人分開人群站到了她身邊。
「滾開,你們這幫兔崽子在找死嗎?」
耳邊響起打鬥的聲音,或者說是成年人打小孩的聲音,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然後是小孩子四散而逃的聲音和哭聲。
一個藍眼睛的年輕人站在舍拉面前,向她伸出了手。
「感覺怎麼樣,呼吸疼?但口鼻沒有血沫,肋骨斷了,還好沒插進肺里。我這就幫你叫救護車,堅持住!等會……你怎麼站起來了!?」
年輕人震驚地看著剛還重傷躺在地上的小孩站了起來,起身後就變成了個成年人。一個穿著過分復古白袍的年輕姑娘,紅髮綠眼,還挺漂亮的,但有點詭異。
舍拉仔細打量著這個人,棕色短髮藍眼睛,穿著軍裝。肯定不是亞茨拉菲爾的化身,亞茨拉菲爾不穿三件套渾身難受。
「巴基?巴基·巴恩斯?」
舍拉試探性地叫了一聲,還真是,看來她的魔法成功了,這傢伙看起來還不錯。
她沒有在巴基痛苦絕望時選擇冷漠,當她陷入自己的回憶無法自拔時,巴基也沒有袖手旁觀。舍拉意識到這就像一個循環,她和巴基成為了對方的保護者。
巴基還不知道這是在舍拉的精神世界裡,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姑娘。
「你認識我?」
「對,現在我要帶你回去了。」
舍拉抬頭看了看天空,她能感覺到亞茨拉菲爾的翅膀就在她精神世界的上空。離得那麼近,都快把天空戳破了。
她抬起胳膊在虛空中揮了幾下,很快就摸到了什麼東西,溫暖而輕盈。她一隻手握住亞茨拉菲爾翅膀的一根羽毛,另一隻手伸向巴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