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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不要!」明台一把搶過,寶貝似的揣在懷裡,「缺!正缺著呢!紅糖薑湯治感冒最好了。我今天本來想買都沒買著。」他說的也是實話,這段時間物價漲得太快,糧食和副食品都缺的厲害。這點紅糖可算是奢侈品了。
他的反應讓方孟韋臉色緩和了下來,抿了抿嘴:「有用就好。外邊風大,先生早點上樓吧。」
「孟韋,謝謝。」明台這聲謝說得十分真摯,方孟韋倒有些不太好意思,靦腆一笑:「那我回去了。」
「注意安全。」明台叮囑,目送著方孟韋的車消失在視線里。回到房間,懷裡的紙包還有餘溫,明台打開紙包將東西取了出來。剛才他並沒說實話,那位青年是剿總的年輕參謀,卻也是共、產、黨華北城工部的負責人,張月印同志。
明台坐在火爐前,撥弄了一下餘燼,再次確認傳遞信息的紙條已經徹底燒成了灰,這才起身拉開了窗簾。
作者有話要說:這文本來是發在lofter上,現在挪過來這邊,突然發現,屏、蔽、詞真的好多啊!真擔心接著寫下去滿篇需要用符號隔開的屏、蔽、詞……
啥都屏蔽,還讓不讓人寫文了!怒!
☆、第五章
小鍋里的水開了,鮮黃色的薑絲在裡邊咕嚕咕嚕的翻滾著,明台舀了勺紅糖往鍋里一攪,水很快呈現出暖人的色調,略帶辛辣的甜香直衝腦門,水還沒喝著,已經連著打了一串的噴嚏。
明台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忽然懷念起□□年前的自己。那時的他年輕、健康、充滿朝氣。即使後來在76號里轉了一遭,又在鬼門關上踩過一腳,傷病恢復起來卻也快。只是這兩年,早些時候的損傷終於顯了出來,換季就容易發燒咳嗽。
在延安的幾年,他揪出了幾枚釘子,拔到沒得拔了,乾脆和最後一批被揪出來的一起假裝暴露,組織上再借著國、共交換俘虜的機會讓他回到國統區繼續潛伏。這麼做也是為了保護他的上線,他遠在上海的大哥。
在上海一別已近八年,他回到國統區以後只在南京稍作停留,按照遣返人員的處理程式走了個流程,就被派往北平執行任務,期間根本沒有時間回上海。
不用猜都知道,這是故意安排的。代號還是原來的,卻換了上線,依舊不肯直接見面。但他已經失去了探究的興趣。雖然安排了新的任務,但中統方面對他的身份甄別並沒有結束。雙面間諜,危險是雙重的,受到的懷疑也必然是雙重的。
還記得在上海時大哥說過,他最大的希望就是有一天能活在陽光下。當時的他一心覺得只要抗戰勝利,大哥的心愿就一定能實現。
可是現在……明台吸了口紅糖薑湯的暖氣,被北平的春風吹得有些發乾的鼻腔才重新舒服起來。他盯著窗外帶著點土黃色的空氣,仿佛可以穿透空間,一直看到遙遠的上海。
大哥、阿誠哥……我們這樣的身份真的會有活在陽光下的一天嗎?
煮好的紅糖薑湯終於涼了些,喝上一口。辛辣甜暖的液體自喉管而下,仿佛一直溫暖的手一路撫慰得五臟六腑都舒坦起來。讓人不禁想到送它們過來的年輕人,這個出身世家,在黨政軍警都混過的青年,卻有著一雙那麼純淨的眼睛,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清澈,讓人忍不住的想去保護的清澈。
當年……大哥對阿誠哥是不是也是抱著這樣的心思?
明台不知道,甚至無從求證。他只知道,現在他處處收人掣制,遠不如當年大哥來的自在,而方孟韋本身的能力和背景也根本無需他的保護。
可惜啊!受人恩惠卻無以為報……明台放下空碗,望著窗外含義不明的吁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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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紅糖薑湯起了作用,明台這次感冒比以往都要好得快,幾天後已經恢復了正常的教學工作。系裡的梁教授幫著何副校長搞幣制改革的事,教學的任務又挪了些給明台。明台當著面笑眯眯接了,心裡卻嘀咕,要是他們知道自己這個所謂的港大經濟系高材生在港大連一堂課都沒聽過不知道會有什麼感想。
想歸想,雖然燕大講師只是個潛伏用的身份,但戲還是得做足了。明台不僅備課本寫的滿滿當當,還時不時的找梁教授討教,有時在何府,有時在外文書店。從謝木蘭那裡得知,方家二少很不喜歡這位梁教授。相較於孟韋的清澈,梁教授的眼神實在太深沉。明台對他無所謂愛憎,但憑著多年做特工的直覺,他覺得梁經倫這個人絕不簡單。
「明老師,你太謙虛了。你的這本教案已經足夠當教材。」梁經綸仔細將教案改了兩處小地方後,又遞還給明台。
「梁教授可能不知道,我先前並不是學經濟的,轉系轉校折騰了幾次,才湊巧學了經濟。底子薄只能靠後天彌補,總不好誤人子弟。」明台微笑著接過教案。「往後還有許多地方需要向您請教的。」
梁經綸擺手:「你我之前切磋學問可以,請教可實在當不起。」說罷做了個請的動作,和明台一起出了書房。
還沒走到大廳,就聽見何其滄的聲音:「回去告訴你父親,燕大的師生都餓著,我這個校長就和他們一起餓著。他的心意我領了,糧你扛回去。」
兩人對視一眼,快步走到大廳。只見方孟韋站在玄關處,肩上還扛著半袋米。何校長一番話讓他進退兩難。何孝鈺雖然也在,但父親這樣說了,她也不好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