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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把葉夙雨交給葉家軍之前,蕭瑾拾起那根掉落在血泊里的鋼鞭,放在了葉夙雨的雙手之間。
隨後,蕭瑾站起身,一步步往偏殿裡走。
血沿著脊背流下,地磚上,散落了猩紅的碎珠。
蕭瑾走到床榻邊,看見了躺在上面的朱衣女子。
昭陽長公主睡著了,紋絲不動。
蕭瑾抬起手,又縮回。再度伸出手時,捧住昭陽長公主的臉,笨拙地替對方擦拭著唇畔的血漬。
一點點擦拭著,直到那張沾滿鮮血的面容,再度變得白皙光潔,她才停下動作,去抱躺在床上的人。
蕭瑾抱著蕭霜,覺得懷裡的人好輕,就像夢一樣。
這時候她想起了楚韶,那天楚韶抱著自己的時候,會不會也這樣想。
和來時一樣,蕭瑾踩著地板上的血,一步步走進偏殿。如今她也是這樣,一步步走了出去。
唐翎站在那把椅子旁邊。
遍地的屍首無法聽她講述,所以唐翎笑望著走出偏殿的人,對蕭瑾說起了話。
唐翎好像說了很多話,但蕭瑾沒有聽清,只是抱著蕭霜的屍體,對唐翎說:「我要回燕王府。」
唐翎微微挑眉:「然後呢,燕王殿下。」
「然後,去白馬寺。」
對於唐翎來說,蕭瑾還有用處,所以她答允了。不過派了一大堆人跟著,圍在蕭瑾身側。
蕭瑾抱起蕭霜,踉蹌著下了馬車。
徑直走進王府,從暗格里找出了銀鎏的簪子,還有那本賒了四萬八千字的欠條。
她把這些東西揣進了懷裡。
離開時,看見外頭飄灑的雨絲,突然想起,原來還差了一樣東西。
直到找到了最後一樣東西,蕭瑾才抱著蕭霜,登上馬車,遠離了京城,往霧色更迷濛的遠山那邊去。
白馬寺的塔尖潔白明亮。山峰之間,迴響著鍾罄綿長的餘音。
蕭瑾用手挖著泥,雨水滲進墳地,混了血,濕潤冰涼。
秋雨霏霏,身側的侍衛用劍刨出了一塊坑。蕭瑾揭開那副她曾為自己準備的棺槨,輕輕抱起了昭陽。
把昭陽,字條,以及那支木簪和銀鎏的鳳簪,都放了進去。
她看著棺中的人,最後一眼。
幾聲沉重的悶響。
七根棺釘,釘進金絲楠木的殼子,封死了光亮。
蕭瑾蹲在原地,望了很久。
末了,她動了動發麻的腿腳,循著來時的路離開。
站在白馬寺的石階上,蕭瑾抬起頭,望見遠山之間,藏著的那抹浮雲。近了些,才發現,原來是兩隻並排齊飛的鶴。
她看著那兩隻雪色的鶴展開翅膀,飛向了很遠的地方。
最終,隱入青山,不見蹤跡。
蕭瑾不禁笑了笑。
隨後身形搖晃,栽倒,沿著一級級摺疊的階梯摔落。
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蕭瑾躺在地上,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她笑了笑,心想,不過是大夢一場。
第166章
宮變後,唐翎把持齊國朝政,立五皇子蕭徹為帝。
同時,以謀害儲君為由,將燕王蕭瑾軟禁於王府,無詔不得出。
唐翎派出五千精銳,追殺攜神機營虎符叛逃的王府統領葉絕歌,卻因其遁入新堯境內,無果而返。
三日後,蕭瑾醒了過來。
剛睜開眼,就聽見一陣難抑哭腔的啜泣聲。
「還沒死,哭什麼。」許久不曾開口說話,蕭瑾的嗓音都變得有些嘶啞難聽。
銀硃和子苓立馬止了哭聲,破涕為笑:「王爺,您終於醒了!」
蕭瑾躺在床上,有一種渾身的骨頭都被拆散打碎的感覺,正準備動動腿,餘光卻瞥見了床邊的一片衣角。
捕捉到一抹潔白之後,她動彈不得。
床榻旁側,白衣女子放下手中銀針,淡淡地說:「殿下這話可說得有失偏頗,雖說您還沒死,但離死也不遠了。」
半晌,蕭瑾沒答話。
白衣女子微微蹙眉,問身邊站著的白箏:「難道是我施針太重,把人給扎傻了?」
白箏笑而不語。
在銀硃的攙扶下,蕭瑾艱難起身,對白衣女子說:「是我認錯人了。」
盯住床榻邊的女子看了半晌,蕭瑾依稀想起了對方是誰。
葉絕歌曾交代過,原主共有四大心腹,前三個她都已經見過,只有那位去留無意,居無定所的明尋始終是個謎。
靠在床板上,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
蕭瑾壓住想要倒吸一口涼氣的衝動,抬眼看向白衣女子:「你是明尋?」
明尋微微笑了笑,風姿秀逸,如淡月楊柳。
「看來您恢復得不錯,不僅沒死,而且腦子也還很清醒。」
這是一句誇讚的話,不過從明尋嘴裡說出來,就算本意是褒獎,聽起來也更像貶損。
蕭瑾倒沒注意到明尋比刀子還厲害的嘴,只是被其與另一人相似的笑容所刺痛。
喉間泛起一股癢意,捂住嘴唇後,又咳了個天昏地暗。
幾盅苦藥灌下去,蕭瑾放棄了起身自由活動的打算,待在床上,不想安分也只能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