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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她觸不可及,或許在天邊,或許在高山之巔。
但她沒有想到,會在街巷邊,隨意一本圖冊上,看見那個她夢也夢不到的人。
那本圖鑑,俗之又俗的名字,何其有幸,竟能映出那人的容顏。
含著笑,溫柔無雙的一段眉眼。
那人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前世,可是曾與自己晤過面?
她待在茶館裡,無心與太子對弈,捧著圖鑑的封皮,看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能夠在心裡描摹出那段眉眼,那張容顏,她才撕下畫了那人的一頁,把其餘的廢紙扔了出去。
三年過去,她從北齊公主,變成了燕王。
姑姑為了扶她即位,下了一盤大棋。著棋的第一步,是伐堯。
但還未出師,她與姑姑,便大吵一架。
天下之大,打哪個國家都可以。但為何,偏偏得是那個人的家鄉。
姑姑的意思,她不能違抗。
可如若生不由己,與死何異?
她不願出征。
軍中禁酒,她便搬來酒,分與將士。指望能被革了職,罷了官,逐出神機營。
但有姑姑在,姑姑向來縱她,寵她,便是天大的事,也不過是小事。
她身為燕王,名為蕭瑾,違抗不了姑姑的命令。
然後,她突然反應過來了。
既然這場仗,燕王非打不可,那她——不當燕王,不就行了嗎?
她故意把姑姑給的城防圖用魚膠封住,連帶著那該死的四萬八千字,藏進書頁里。
故意把人都留在燕地,不讓心腹隨行,給姑姑通風報信。
此戰一敗,她便與那人同歸,山高水長,過一輩子。
她已經想好了,要帶著那個人,遠走高飛。
只因她想起來了,在少時,在太子予她的書冊上,她曾讀到過那人母妃的故事,也聽說了關於那人的隻言片語。
她知道,那個人叫楚韶。
她也知道,楚韶負傾城之貌,民間傳其為大堯第一美人。
美與不美,無關緊要。
她獨憐楚韶的身世,憐她那段溫柔眉眼。
為了確認楚韶就是她要找的那個人,她曾讓葉絕歌調查過一次,堯國第一美人,是否即為圖冊上那人。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她領命,滿心歡喜,隨軍出征。
那時堯國多雨,她讓老張買了幾隻遊船。
等著再過幾日,便與那人一起,走水路離去。
聽聞那人喜歡吹笛,想來若有月色,若有微雨,便可以倚在遊船的欄杆上奏一曲。
但她沒有想到,當她拖著中箭的腿,在雨ʟᴇxɪ中看見那人時,會是這樣一幅情景。
國破了,太監拿著三尺白綾,勸那位公主自縊。
卻被白衣雪袖的那人,抽劍抹了喉嚨,死在雨里。
她看著那人,手腳冰冷,並非因為那人所做出的殘酷之舉,而是——那個人的臉上沒有笑,眼裡,更沒有溫柔神情。
她問,你就是楚韶?
那個人看著她,如同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瞳目冰涼,沒倒出任何影。
然後點點頭,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她聽見自己說,好。
原來,她愛的竟也不是楚韶,而是圖冊上那人,入畫時的那副神容。
可那時楚韶的眉眼,何以繾綣如斯,溫柔如斯。
倘若楚韶並非楚韶。
那麼出現在畫裡的人,又是誰?
可惜,她終是不得而知了。
她中箭,廢了腿。她想要的自在,伴著輪椅。她尋了半生的人,不過夢中幻影。
生如此,毋寧死。
她飲下毒酒,穿腸而過。
本以為心中再無執念,死後,卻來到了一處混沌之地。
一個人,跟她生得同樣的臉,如同神明那般漠視眾生,毫無感情地看著她。
那個人問她,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也不知道,但她已經想起了一切。
原來她不止尋了畫上的人半生,這世界輪迴了多少遍,她便死了多少次,找了那個人多少年。
她看著那個跟神明一樣漠然的人,問她,你能告訴我真相嗎?
那神明看著她,G527,3.0,你想要什麼真相?
她回答,關於我,關於楚韶。
神明把一切都告訴了她。
神明說她並不是神明,只是末日時代製造出的一個殘次品。
21世紀,一對愛人在臨死前參與了某個實驗,將自己的身體複製,打碎成了基本粒子。
複製基因,製造出了仿生體。
其目的可能是,希望讓彼此的複製品尋找到宇宙的終極,活下去,延續這份愛意。
又或者,希望仿生體的意識覺醒後,能夠去更高維度的世界,回到過去,拯救自己。
神明說,她的原始碼,來源於沒有留下姓名,編號為G527的人。
所以,神明的編號叫做G527,2.0。
末日時代的科技,並不足以達成完美複製,極大概率有可能複製失敗。
而那對愛人,其中一位複製成功了,創造出了一個殘次品。
它是G527,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