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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妃瘋了。
婢女說:「容妃娘娘真瘋了,如今成天在院子裡瘋瘋癲癲,還讓九公主陪她一起練劍。」
「是啊,那些劍影看起來就嚇人,偏生九公主不怕,被砍傷了還不哭,只是對著容妃娘娘笑。」
老嬤嬤的言辭,極為尖酸刻薄:「要我說,那九公主也是個怪胎,容妃讓她吃什麼奇怪的藥,她連問都不問,一聲不吭地就吃了。」
婢女小聲說:「嬤嬤,您說這會不會是皇后娘娘乾的呢?畢竟九公主服下的藥,好像都是蘇御醫研製出來的。」
「你這不懂事的小妮子,話可別亂說,當心丟了腦袋!」
說完這些碎嘴話,幾名無關緊要的婢女退了場。
戲台上,只剩了容憐和公主韶。
公主韶穿著潔白的衣袍,衣袖在風中飄飛,蹲下身,伸手去撿從樹梢掉下來的花ʟᴇxɪ瓣。
袖口從腕間滑落,露出一截血痕交錯的肌膚。
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公主韶觸碰著花瓣,眉眼卻有笑。
不過等到公主韶放走了手中的花,挽起衣袖,盯著腕間的淡青血管時,感受到血液里清晰的跳動,笑意卻消減了。
那條白皙的手臂上,劃拉出了很多傷口。
淺些的,是匕首戳進去,剜一圈,刺出的淋漓鮮紅。
幾條更深一點的,應該是橫劈下來的劍傷。柔嫩的肌膚沿著傷口翻開,幾乎見了骨。
起初,公主韶還能感受到痛。
久而久之,趨於麻木,甚至逐漸學會了享受整個過程,期待更新奇的痛楚。
一陣風拂過,院子裡的桃花被吹走了。
容憐來到公主韶身邊,眉目依然清冷淡漠。
但啟唇喊出的聲音,卻帶著一絲並不屬於她自己的柔膩。
「韶兒,到母妃跟前來。」
公主韶走過去,容憐含笑看著她:「你知道該怎麼做。」
戲裡的公主韶眼睛漆黑,映著玉華樓周圍的光。
她伸出手,將衣袖挽至手臂最高處,把鮮血還未乾涸的那條腕,放進了容憐涼而蒼白的掌中。
容憐剛好能攥住公主韶纖細的腕。
握著公主韶細嫩的手腕,她的唇揚起笑:「好孩子。」
然後執起雕刻了精緻花紋的匕首,將刀尖對準那片本就帶傷的肌膚,輕輕戳了進去。
血從鋒刃邊緣漫出。
持刀的那隻手,卻優雅隨意地遊走在血肉之間。如同落下針腳,雪白繃子上繡出了大片猩紅梅花。
公主韶的手腕,在容憐掌中劇烈顫抖。
公主韶感受到了,刀鋒冰涼,正在割開昨日剛添的傷。
還沒來得及細細體味,緊接著,手腕上又澆開了一片溫熱。
血沿著顫動的弧度滾落,滴在地板上。
公主韶的身形晃了晃,便用手扶住桃花樹,支撐住腳跟。
暮春的琉璃殿,卻多風。
涼風吹拂,很快,手腕上的血就失去了溫度。
公主韶的臉白得透明,像是生宣浸進水,剛從池子裡撈起來,額間也冒出了細密的冷汗。
抬起鮮血淋漓的手,稚嫩的眉目間,並沒有流露出一絲痛楚,反倒只有輕微的惋惜。
仿佛她很愛血漫過手臂,那一瞬帶來的溫熱。
「叮——」
匕首墜地。
容憐放下手,鮮血大片潑開,濺在了公主韶潔白的裙裾上。
公主韶失去重心,險些栽下去。
幸好她的背後有一棵桃花樹,才能倒在老樹上,用纖細冰涼的小手,去觸碰傷口深處還未散盡的餘溫。
指縫間漏出血,公主韶感受不到那股迷人的溫熱。
頓覺無味,同時仰起頭,望向容憐。
容憐的面上似帶了笑,可沿著下頷,卻滴下一顆顆透明的水珠。
公主韶恍然大悟,原來看見自己流血,母妃會感到愉悅,由衷地喜極而泣。
「可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您明明應該感到開心,看起來卻這麼絕望。」
容憐沒有回答公主韶的話。
只是像提線木偶一樣,唇角牽出動人心魄的笑,抬手撫摸公主韶腕間的青色血管。
說著:「韶兒,你真好,比沈容憐好太多了。」
像是皇后能說出來的話。
公主韶並沒有察覺到這一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好在何處。
說完這句話,容憐便從袖間取出一個小瓷瓶。
拔掉木塞,簇成團的蠱蟲從瓶口爬出,聞著血味,便開始蠕動起扭曲的肢體。
蠱蟲已經爬到了容憐的指尖上,她卻捧著琉璃瓶,輕聲對公主韶說:「韶兒,母妃知道你最好了。」
「你把手給母妃,把這些蟲子,放進剛才割開的口子裡去。然後母妃就給你吹曲子,就吹那首長相思,好不好?」
公主韶很喜歡聽母妃吹笛。
看著那團黏成一團,爭先恐後往容憐袖口裡鑽的蠱蟲,心裡雖覺得有些嫌惡,但臉上還是揚起了笑。
點點頭,應道:「好。」
容憐的唇畔含著笑,步步向女孩靠近,拿著小瓶,伸出了手。
然後停在半空中,一把抓住了公主韶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