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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瑾點點頭。
無需言語,楚韶已行至蕭瑾身邊,從宮女手中接過輪椅和提燈,往馬車邊走去。
她正準備讓車夫落轎,卻被蕭瑾抬手制止了。
楚韶看向蕭瑾,瞧見對方眼中那片不起波瀾的墨色。
「今夜不抬轎,散會兒步吧。」
楚韶雖然有些訝異,但還是遣走了侍從和車夫,推著蕭瑾沒入冥冥夜色。
路邊的店鋪早已打了烊,只有酒家還亮著零星燈火。偶有幾名夜巡的士兵瞧見燕王的服制,將兵器放在原地,穿過街道上前行一禮。
直到將整條大街走穿,步入更為幽暗的小巷,路上才漸漸沒了人影。
蕭瑾覺得這地方有些陌生,正準備問楚韶是何處,卻不想對方驀地頓住腳步,走到了前方去。
轉過身,用一雙清朗如月照的眸子盯著她,唇畔泛起的笑意朦朧淺淡,似有似無。
不得不說,十分勾人,也十分攝人心魄。
蕭瑾坐在輪椅上看著楚韶,看她步步逼近,行至自己跟前,卻始終只是靜觀著,未曾吐露出隻言片語。
一切都在沉默中變得滯重,仿佛沿著竹管緩緩墜入井泉的墨滴。
直到燭影曳過。
宮燈脫手,滾落在地,冰冷漆黑的石板上燃起了熾盛的光焰。
烈焰與黑煙越升越ʟᴇxɪ高,火星噼啪作響。
輪椅抵在冰涼的牆面上,在如幻影般飄浮的焰火之中,楚韶用嘴唇觸碰著蕭瑾的脖頸。
涼風灌入衣襟和袖口,恰到好處的顫慄,讓嘴唇與肌膚能夠相互汲取溫暖,像是沾了水的兩緞絲綢,緊緊貼合在一起。
指節如畫筆遊走於生宣之間,傾吐出的氣息也覆上熱意。
夏夜比靜水更為涼骨,蕭瑾靠在輪椅上,任由楚韶親吻她的咽喉,沉溺於這份帶有侵略意味的窒息感之中,然後在火光殘影閃爍的瞬間輕輕喘息。
她聽見楚韶在喚她的名字。
喊的是,蕭瑾。
酒意還未完全褪去,蕭瑾甚至有些疑惑,楚韶到底喚的是原主,還是自己?
片刻過後,又用溫柔的聲音叫她:「殿下。」
聽見這個稱謂,蕭瑾瞬間清醒了。緊接著,便被突如其來的煩躁所淹沒。
她有些不太喜歡這個稱呼了,因為被喚作殿下的,並不只有她一人。
火焰越燃越高,幾乎快要吞噬掉黑夜。
蕭瑾第一次將楚韶推開,在面前人怔愣之際,從輪椅上起身,捏住對方的下頷,覆上了那張柔軟的嘴唇。
不同於從前的輕柔溫存,這次的吻滿含妒意。
以至於彼此唇齒相接,鼻間撲滿了溫潤柔膩的晚香玉,蕭瑾還是沒有忘卻周身那股惱人的薄荷香。
她覺得,自己已經瀕臨無能狂怒的邊緣了。
偏生楚韶擅長火上澆油,已經被吻得有些喘不上氣了,接過吻後,還要去親她的手腕,咬她帶著淡淡薄荷香的指腹。
「韶兒很喜歡這種味道麼?」天知道,蕭瑾幾乎是咬牙切齒了。
「是的,殿下。」
其實楚韶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麼她會如此迷戀蕭瑾的氣息。
蕭瑾面無表情地說:「可是東宮也有薄荷。」
此言一出,楚韶的動作徹底頓住了。
她想到了某種可能性,抬起頭盯著蕭瑾,看進了那雙深黑的眼睛裡。
楚韶先是愣了愣,緊接著像是碰上了一件極為愉悅的事,她開始笑,肆意到尾調都有些上揚。
「殿下,妾身最討厭東宮了。」
「有多討厭?」
「討厭到想讓東宮消失,想讓您永遠不再踏足東宮。」
蕭瑾顯然還是不太相信,略顯別捏地抿了抿嘴唇:「那你喜歡我嗎?」
「妾身當然喜歡殿下。」
「有多喜歡?」
「比喜歡任何東西都還要喜歡。」楚韶的嗓音溫柔婉轉,幾乎染上了一絲甜膩,「殿下是我最喜歡的人,我最喜歡殿下了。」
蕭瑾心裡想著,虛偽,太虛偽了。
眼神卻不自覺地變得柔和,明明嘴角都已經揚起笑意了,還要繼續嘴硬:「好吧,可能是這樣吧。」
「為什麼殿下要說可能是這樣?」楚韶不解。
「因為韶兒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麼喜歡薄荷香。」
楚韶的言語中帶著理所當然:「我本來不喜歡薄荷的香味,但因為殿下的身上有這種味道,所以我才願意喜歡。」
「好吧。」
至此,蕭瑾心中的煩躁已經完全消散。
原來是她想多了。
可惜楚韶還沒有忘記今夜發生的一切,含著笑說:「不過在殿下與皇兄在內殿把酒言歡之時,妾身注意到了,東宮的確植有許多薄荷。」
「所以殿下庭院裡的那幾十盆薄荷,也是皇兄所贈麼?」
蕭瑾義正言辭地澄清:「那是他送給燕王的,不是送給我的。」
楚韶明白蕭瑾話里的意思,當即便笑了:「既是送給燕王的,那倒也無妨。不過妾身實在有些好奇,皇兄今晚都跟您說了些什麼?」
蕭瑾省去無關緊要的部分,將重點放在了原主中毒一事上。
楚韶問:「那您要去問昭陽長公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