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頁
不同於與政客周旋,白箏依稀可以感覺到,楚韶是那種不顧一切的人。
這種人最不好打交道,因為沒有需要顧忌的事,所以往往什麼都能做得出來。
想到這一點,白箏看看楚韶,突然回憶起了幾天前震驚全京城的案子。
那夜下著淅瀝小雨,神機營的騎兵扛著幾十具屍體,將那些屍體送往大理寺。
其中有一具屍體被斬斷了雙手,死狀極為悽慘。
屍體被擺在大理寺門口,下過雨後,皮膚上的鮮血被沖刷乾淨,露出了脖頸上細小的傷口。
最讓白箏想不通的,其實不是這些江湖死士膽大包天,竟敢刺殺北齊燕王,而是另一樁匪夷所思的事。
當時她動用暗中的勢力,從大理寺那邊套來了密報。
大理寺的仵作驗過屍後,得出了一個結論:無法查明這幾十名江湖劍客的身份,但能夠確定他們死狀相仿,皆死於同一人之手。
且那人武功高超,取人性命只在眨眼之間。
想到這茬事,白箏垂眸看著逐漸現出淤青的手腕,抬起頭望向楚韶,問道:「你是誰?」
第28章
京城,皇子府。
四皇子端坐於堂中,提起筆,在宣紙上畫著紫薇花。
他用筆尖勾勒出紫薇花的輪廓,神情格外專注。
無論是絳色還是緋色的花瓣,出現在庭院,抑或是湖畔,落在哪一處都是如出一轍的鮮艷美麗。
少時,四皇子很喜歡御花園裡的紫薇花。
只不過自從他懂事之後,知曉了紫微星即為帝星,便不再隨意採摘皇宮裡的紫薇花。
因為皇宮是皇帝的,將來也會屬於太子。御花園裡的紫薇開得再好看,他也沒有資格去攀折,只能在紙上畫一畫罷了。
小時候犯了錯,旁人會說他還年幼,小孩子心性使然。長大後再犯這樣的錯誤,便是僭越,欺君。
畫好了最後一瓣紫薇,四皇子這才滿意地撂下筆。
抬起頭,發現府上的管事正站在他面前,似乎已經候在此處很久了。
反正已經很久了,也不差這一時。
四皇子捻起宣紙底邊的兩角,垂下眸將紙上的畫展開看了看,隨後再對管事說:「有什麼事情便說吧。」
得了主子的指令,管家開口說道:「老奴依照殿下的吩咐,買通了大理寺那邊的人,傳來的消息說是那些人死法相仿,恐怕皆死於同一人之手,而且喉嚨里都卡了一枚香丸。」
「那枚香丸出自何處?」四皇子看向管事。
「據說,出自煙雨樓。」
四皇子放下手裡的畫,遺憾地說:「雖然本殿也很想替三哥查明案子,但煙雨樓是白家的,白家背後的靠山又是太子,所以這事本殿管不了。」
「更何況,連你都能從大理寺那裡套到消息,所以這消息極有可能是太子故意放出來混淆視聽的,本殿……不信。」
聽見這話,管事額上不由得冒出了冷汗,覺得殿下怕不是在暗罵他愚蠢,連這種消息也信。
但想起這些天殿下讓他緊盯著煙雨樓,看起來,可不是不想管的意思。
於是管事硬著頭皮,匯報了今日的情況:「殿下,潛伏在煙雨樓的探子來報,說是煙雨樓來了三位生客。」
「其中一名女子行走不便,坐著一把輪椅,眼睛上還纏著白布,看樣子應該是個盲女。」
四皇子若有所思,重復了一遍:「輪椅,盲女?」
「是的。」
「有趣。這形容,倒讓本殿想起了一個人,只不過蕭瑾向來驕矜倨傲,他絕對做不出來這種事。」
四皇子似乎想起了什麼,又笑了笑:「對了,昭陽姑姑和淑妃娘娘已經在白馬寺里待了這麼些時日,何時才會啟程回京?」
管事答道:「回殿下的話,應當是在明日。」
「原來是明日啊。」
四皇子望向畫卷上的紫薇花,皺眉思索著一件讓他想了很久,卻也想不通的事。
蕭瑾為什麼要在自己大婚那天搶親呢?
時至今日,四皇子依然不太能想明白,但能夠依稀感受到,蕭瑾大抵有什麼地方變了。
思及此處,四皇子起身,撈起了擱在座椅邊的裘衣。
將厚重的裘衣披在身上,微笑道:「既然是明日的話,那麼本殿還可以任性一回。」
「老王,帶一隊人馬去煙雨樓,記住務必要快。畢竟那個人如果真是三哥的話,本殿要給他一個驚喜。」
……
「你是誰?」
白箏的聲音極淡然,但這句話的涵義卻有很多。
因為,這個問題覆蓋的範圍很廣泛。
或許問的是楚韶的來歷,也可以問的是拋開「楚公子」的身份,楚韶到底是誰。
前幾天,芙蕖街的雨下了一整晚。
夜雨淒寒涼骨,澆在那名神秘的劍術高手身上,不知能否洗清對方的容顏。
聽見白箏的問話,楚韶雖有不解,但還是象徵性揚起了一個禮貌的微笑:「在下家住雲秦,姓楚,單名一個瑜字。」
白箏看著楚韶,明知道對方十有八.九是在說假話,仍是莞爾一笑:「楚公子的『虞』字,可是『淵虞』的『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