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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之人訓斥著院裡的僕從,罵聲在院內迴蕩。
即便如此,也無人敢出言反駁他。
因為面前的人是皇子府的管事,和他作對,肯定沒什麼好果子吃。
不過最重要的是,王管事還是穆貴妃娘娘的遠房親戚,即便他們心裡有一萬個不服氣,也沒膽子得罪皇宮裡的貴妃。
故而僕從們皆是低眉順眼地聽著訓,無人吱聲。
夜色撩人,潑在京城各處的宮殿上,柔軟得像是價值千金的絲綢。打梆子的震響也越發急促,一下接一下,連敲數聲。
天色沉下去,想來已至戍時。
楚韶的笑容依然柔和。
只是望著站在院子裡唾沫橫飛的王管事,嘴角彎起的弧度更深了幾分。
終於來了。
第45章
王管事已經在皇子府待了十多年。
十多年來,他見過許多大風大浪,也知曉貴人們的一些秘密。
不過也正因為他清楚一些秘事,也懂得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所以多年來,他仍是王府的管事,貴妃娘娘和四殿下也十分信任他。
王管事有很多升官發財的願望。
譬如四殿下如果有幸能坐上那個位子,到時候定會提攜他,享盡榮華富貴。
從前他並不會想得怎麼美,因為大齊還有一位賢明能幹的太子。
但如今他不這麼想了。
只要有那位貴人相助,再加上穆家的勢力,那位子到底由誰來坐,也說不定。
提著燈籠,王管事的內心懷揣著無限希望,似乎已經能夠瞧見康莊大道正在他眼前鋪開。
剛哼著曲兒進了門,他正準備點一盞燈,手上的燈籠便驀然摔落在地。
燈籠墜地的聲響很輕。
蠟燭傾斜,挨著罩子,整個燈籠都開始熊熊燃燒起來。
看著起火的燈籠,王管事默不作聲,也不敢去想法子去滅。
因為一把匕首正抵在他的喉嚨上。刀鋒割破皮膚,流入衣襟的鮮血幾乎還帶著溫熱。
有人要殺他,而他甚至喊不出一句話。
繃帶纏得死緊,完全封住了王管事的嘴。他瞪大雙眼,不敢上前一步,也不敢往後退一步,只能維持著這個僵硬的姿勢。
站在他身後的來訪者呼吸平穩,隱約笑了一聲:「倒是識趣。」
聽見這道嗓音,王管事的眼珠子瞪得更大了,嘴裡也不由得發出一連串聲音。
由於他被繃帶緊緊纏住了嘴,這些聲音化作不可置信的嗚咽,含糊到根本聽不清。
楚韶手持匕首,抵著王管事的脖頸。
宛如提筆繪就丹青,姿態十分優雅:「妾身倒是想聽清王管事您在說什麼,奈何聲音實在太小,言辭也含糊不清,著實讓妾身有些苦惱。」
語氣輕緩,仿佛正在提及一件略顯愁悶的小事。
然而王管事已經知道了。楚韶是來殺他的,而且是代表燕王府來殺他的。
「妾身」這個自稱,本該極盡婉約溫和。
不過襯著抵住喉嚨的刀刃,還有地板上熊熊燃燒的燈籠,王管事已經驚恐到了極點。
如果楚韶不想殺他,肯定不會出聲暴露身份。既然暴露了身份,說明對方定有十足的把握殺死他。
刀架在脖子上,王管事不敢動彈,只能用牙齒撕咬繃帶。撕扯的動作毫無儀態可言,像是困在鐵籠里的獸,野蠻而又絕望地嚎叫著。
可惜這些嚎叫並不會激起楚韶的憐憫。
楚韶之所以未曾立刻殺死王管事,只是顧念著還沒對王管事講出他的死因罷了。
用手握住匕首的柄端,很是輕鬆地轉了一圈,來到了王管事面前。
順著刀鋒劃出的傷痕淺而細長,當然不足以殺死王管事,只是讓他心臟狂跳,內心對楚韶的恐懼攀升到了頂峰。
「噢?您在害怕麼。」楚韶的唇邊含著微笑,柔聲說,「原來心跳加快是因為害怕,那麼如果不害怕,心跳又為什麼會加快呢?」
雖然這話是在問王管事,但楚韶並沒有指望對方回答,隨後便道:「妾身想起來了。」
拿起刀鞘,抵在王管事被繃帶纏住的嘴巴上。
「當您站在燕王府,對張管事說出『燕王雙腿盡廢,是京城人盡皆知的笑話』時,心臟似乎也跳得很快。」
「如果說罵人真的會讓人心跳加速,如今您並不能辱罵妾身。那麼,看來現在您一定是因為懼怕妾身了。」
「妾身猜的對嗎?」
王管事根本不能回答楚韶的話,他只是拼命嗚咽,雙手顫抖著在暗處動作,想趁對方不注意,奪下那把匕首。
等他奪下匕首,一定會讓楚韶付出代價!
只是可惜,還沒等王管事真正開始動手,膝蓋那處陡然傳來了一陣劇痛。
像是膝蓋骨被重物擊碎,當場便痛得跪倒在地,如若不是被繃帶封住了嘴,慘叫聲恐怕能夠響徹整個皇子府。
楚韶把玩著手中匕首,看著王管事趴在地上滿地打滾的樣子,溫和地說:「這是第一個報答。」
「既然您很喜歡看別人的笑話,妾身也想知道,當您廢了雙腿,成了笑話,妾身會不會因此感到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