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頁
這說明不管怎樣,楚韶多少有些在意自己。無論如何,楚韶對待她,和對待旁人終究不同。
楚韶盯住蕭瑾的臉,看著她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
雖然不是很能理解,蕭瑾到底在想什麼。
但楚韶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於是笑問:「話說回來,王爺您為什麼想問妾身這個問題呢?」
這是個好問題。
因為蕭瑾自己也不知道。
就算隱約知道,此時也不太想弄清楚。
蕭瑾只能面不改色,繼續嘴硬:「因為好奇。」
楚韶疑惑:「可是您剛才說,好奇只存於一時,而在意,則發自內心。您說您對妾身的情感,是二者皆有之。如今,又怎能只算是好奇呢?」
「……」
蕭瑾的狡辯,略顯蒼白無力:「其實本王對王妃,是發自內心感到好奇。」
沉默,長久的沉默。
說完這句話,蕭瑾都開始佩服自己了。
佩服自己,能夠這麼輕易地把天給聊死。如果換個人來,還不一定能聊得這麼死。
為了緩解這陣尷尬,蕭瑾試圖轉移話題:「不談這個了,說點其它的吧。」
轉而將視線放在了楚韶腰間別著的玉笛上:「趁著雨還沒停,不知王妃可否吹奏一曲?」
楚韶還在仔細思考,蕭瑾方才說出的那句話。
發自內心感到好奇。
說的,就像是真的一樣。
楚韶突然感到愉悅,甚至還有些想笑。
不過當她聽見蕭瑾的話時,又彎了彎眉眼,笑問:「噢,您想聽妾身吹笛?」
其實,蕭瑾也不是很想。
只是苦於找不到緩解尷尬的好辦法,才隨口一說罷了。
蕭瑾點點頭:「對。」
楚韶望了望這場雨:「您確定,就在此處?」
「確定。」
既然蕭瑾都這麼說了,楚韶便取下了腰間的玉笛:「不知道,您想聽妾身吹什麼曲子?」
蕭瑾默了默,說道:「本王想聽,你那天在遊船上吹奏的曲子。」
她知道,那曲子叫做長相思。在回憶片段里,容憐曾提及過。
不過,蕭瑾當然不可能當著楚韶的面,直接說出來。
畢竟這是一個小秘密。
坐在院子裡吹笛的小楚韶,曾信誓旦旦說過,長大之後,要把這首曲子吹給她聽。
如今,是時候該兌現承諾了。
楚韶並非輕諾之人,吹首曲子,對她而言也不是什麼難事。
楚韶也是這麼想的。
橫豎不是什麼難事,便竹骨傘交予蕭瑾,執笛。
笛聲未起,整條街的風雨,便碰上了一層無形的屏障。
清風微微過,穿花拂柳,盪過每一條街巷,卻始終落不到執笛人身上。
漫天風雨,都在此時避開了楚韶。
蕭瑾看著楚韶周身那層淡淡的,緩慢流動的白霧。
然後懵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真氣嗎?
這到底是一本古早狗血小說,還是大女主武俠爽文啊。
懷疑人生的同時,蕭瑾竟也有些想試試——試試能不能跟楚韶一樣帥,弄出一層逼格拉滿的屏障。
當然,帥是其次。
主要是真的很裝,裝到家了。
風停雨歇,蕭瑾聽見了楚韶吹奏出的曲子。
不止她聽得清晰,就連遠處石橋邊,醉倒在地上的青衫學子也打了個激靈。
他愣了愣,而後大笑數聲,跟著曲調一起唱和。
房檐上。
少年盯著底下讓他匪夷所思的情景,陷入了沉默ʟᴇxɪ。
那少年叫做白朮。
這幾日,他離開燕地,去了吳蒙的家鄉吳郡。再從吳郡追到了雲秦國,跋山涉水,一刻不曾停歇。
為了自家主子,白朮奔赴萬里。
好不容易查到了重要線索,馬不停蹄,趕到慶州。
結果卻聽說主子人在信陽。
好,這沒什麼大不了,那他就去信陽。
到了信陽,白朮震驚萬分。他發現自家主子正在跟王妃談天說地,正在聽王妃吹奏情歌。
白朮沉默了。
這個世界,究竟還會不會好了?
屋檐上,白朮無言。石橋邊的青衫學子,歌聲卻嘹亮。
伴著風雨,整條街巷都迴蕩著笛音,以及醉酒狂歌之聲。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在漂向慶州的船舶上,蕭瑾能夠打斷楚韶,阻止對方唱出最後一句詞。
然而今日今日,卻束手無策。
蕭瑾就算能捂得住楚韶的嘴,也不可能離開輪椅,伸出腿腳,把那爛醉如泥的學子,一腳踹下橋。
一曲越人歌畢。
楚韶放下橫在唇邊的玉笛,笑問:「王爺,好聽嗎?」
蕭瑾點頭:「好聽極了。」
好聽到,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瞧見蕭瑾面上不適到了極點的神情,楚韶不自覺地笑了一聲:「您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