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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瑾點點頭:「這句詩,是我喜歡的詩。寫這首詩的,也是我很喜歡的詩人。」
「雖然現在我並沒有待在自己的家鄉,有時候多少覺得有些孤單,不過有你在,總是安心許多。」
安心許多?
楚韶並不理解這種心安。
因為即便是此時此刻,蕭瑾就在眼前,她依然能夠感受到心臟劇烈的震顫——煩悶的、愉悅的,比暴雨傾盆而下更為歇斯底里,也更讓人不安。
這一切都源自於蕭瑾所說的故鄉。
有時候,楚韶情願世間並沒有這樣的地方,情願蕭瑾回家的路被海水阻斷。
但這些終究只是她的情願,是不可能的。
不過,她可以確定一件事。
楚韶看著蕭瑾。
此時此刻正待在她身邊,正被她注視著的蕭瑾。
隨後楚韶笑了笑,從玉盤裡隨意拈起一顆葡萄,輕輕含在齒間。
在蕭瑾尚未反應過來之前,走近幾步,貼上了對方的嘴唇。
楚韶看著蕭瑾微微睜大的眼眸,咬破了果肉。
一瞬間,葡萄汁浸入唇齒。
甘美和酸澀纏繞在舌尖,口腔里卻滿是釀成酒的醇香與清甜。
帳篷里蒸騰出了濕潤的土腥味。
玉盤被楚韶的動作打翻,葡萄果肉滾落在地上,沾染了泥土和塵埃。
——不過這時候,又有誰會在意呢?
在悶熱封閉的帳篷里,二人一同品嘗了盛夏的果實。
隨著心跳的平復,彼此的呼吸也不再滯重急促。
楚韶抬起指尖,輕輕划過蕭瑾泛起水澤的嘴唇,低聲說:「您也是我的故鄉。」
第118章
入夜,中央那頂明黃色的帳篷仍是燈火未歇。
齊皇側臥在床榻上,神情懨懨地看著守在帳中侍疾的兩個兒子。
咳嗽兩聲過後,嗓音里隱隱透出虛弱乏力之態:「朕只是昨夜沒睡好,一時不察染上了風寒而已,並無大礙。」
太子和五皇子對視一眼,正欲作揖,再進言一兩句。
齊皇卻煩躁地擺了擺手:「不必多言,你們在朕面前杵著,左右也無甚益處。張太醫已經開過方子了,夜深了,先退下吧。」
眼見齊皇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太子和五皇子便是想再說些什麼,終究也無話了,只能行禮告退。
不過在離開之前,齊皇卻忽地叫住了太子:「昱兒,昭陽皇姐可到了?」
太子轉過身,看著將面容隱匿在燭影中的皇帝,隨後答道:「回父皇的話,昭陽姑姑早些時候就到了。」
「已經到了啊。」齊皇摩挲著腕間的菩提珠串,望向站在帳篷門口的太子和五皇子。
又咳嗽了兩聲:「昭陽皇姐是你們的姑姑,既然已經來了,你們作為侄兒,理應去拜見她。」
五皇子笑了笑:「父皇不必憂慮,昭陽姑姑剛到長風圍場,皇兄就邀兒臣一同去給姑姑請安了。」
齊皇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頷首道:「太子有心了。」
「父皇謬讚,兒臣愧不敢當。」
太子俯身,極為謙恭有禮地推辭著,對上齊皇的視線,溫聲問:「父皇可還有其他要事?兒臣和ʟᴇxɪ五弟願為父皇分憂。」
齊皇將太子看了半晌,才移開了視線。
他未曾立即答話,反倒轉頭望向兵器架上擺放的弓箭和馬鞭,感慨道:「朕還記得很多年前,太宗也在這裡行過一回狩獵。不過,那時候朕還只是個不受寵的皇子,騎術不好,箭法也不准,平白惹得太宗厭煩。」
太子和五皇子見齊皇說起了往事,心知此時不該插嘴,於是恭敬地站在一旁,只是聆聽。
「但昭陽皇姐不同,她文韜武略樣樣精通,至於騎射,更是不在話下。」
齊皇眯了眯眼,舉起手指著武器架上的弓箭:「當年昭陽皇姐手持的弓箭,比這個還要沉上許多,她一介弱質女流,卻獵得了滿滿一車獵物。」
五皇子開口贊道:「昭陽姑姑實乃女中豪傑,兒臣拜服。」
「是啊,昭陽皇姐的確是太宗最寵愛的公主,若不是她錯投了女兒身,恐怕朕如今也坐不上這個位子。」
此言一出,太子和五皇子均是無言。
齊皇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說的話實在讓人難以接下去。
於是轉過頭對太子說:「請昭陽皇姐到這裡來一趟,就說……前些日子送來的補藥甚好,朕想當面謝她。」
太子頓了頓,隨後應下:「兒臣遵旨。」
齊皇的帳篷里,放置著一鼎四腳獅樽香爐。
爐鼎里升騰起的煙霧極輕極淡,像是幾縷從山澗飛瀉而下的銀泉。
沉香有凝神靜氣的功效。
齊皇嗅著這股淡香,闔上眼,想起了很遙遠的往事。
待到齊皇睜開眼時,蕭霜已經站在爐鼎邊,挪動幾步,執起銀匙往裡面添了幾勺香粉。
她的動作很隨意,添置的香粉卻恰到好處,是齊皇常用的量。
齊皇一愣:「皇姐是幾時來的?怎麼外面的侍衛也不通報一聲。」
「陛下,原不是侍衛失職。」
蕭霜微微笑了笑,語氣淡淡:「只是見裡面靜悄悄的,估摸著陛下應該正在歇息,故而我才讓他們不必通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