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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一點淚痣灼如紅妝染面,嗓音里卻滿是溫柔:「這盞燈是我想著殿下,親手做的。」
「所以,您想要麼?」
……
沒有人能夠拒絕楚韶。
不管蕭瑾到底有多直,腦迴路有多清奇,都無法說出拒絕的話。
因為她只是個普通人,完全沒有拒絕楚韶的能力,所以天色一暗,轉眼間蕭瑾就來到了河畔,坐在輪椅上看著圍在篝火邊的牧民。
她的眉眼在火星噼啪中逐漸變得模糊,像是正在思考著什麼重要的事。
以至於葉夙雨喚了她幾聲,蕭瑾都沒聽見。
直到她忍不住拔高聲音,大喊:「主子!」
蕭瑾這才回過神ʟᴇxɪ,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葉夙雨。
葉夙雨滿臉黑線,把沾了墨的筆和花箋遞給蕭瑾,提醒道:「主子,該寫祈福的話了。」
「寫祈福的話?」
「是的。」
蕭瑾沉默片刻,把葉夙雨招過來,認真地問:「這些天,你看本王自己動手寫過字嗎?」
葉夙雨答道:「沒有。」
蕭瑾頷首,把花箋還給葉夙雨:「那不就對了,本王既不信放燈能夠實現心愿,也不想動手寫字。你應該懂吧?」
葉夙雨咳了一聲,悄悄指了指另一邊。
蕭瑾順著葉夙雨指示的方向看過去,瞧見楚韶垂下眸,將花箋鋪在桌案上,提筆寫著些什麼。
許是察覺到蕭瑾正在看自己,楚韶寫了幾個字,也抬起頭看了看蕭瑾,眼中還依稀含著笑意。
葉夙雨:「主子,所以……」
蕭瑾移開視線,對葉夙雨伸出手:「把筆拿來。」
神情淡淡,動作也一氣呵成。
葉夙雨再度將紙筆遞給蕭瑾,不由得嘆道,她從來就沒有見過變卦變得比王爺更自然的人。
葉夙雨瞧見蕭瑾提起筆就開始寫的架勢,似乎極為得心應手,便忍不住想瞟一瞟對方到底寫了什麼。
誰知剛轉了轉眼珠子,蕭瑾就面不改色地抬起另一隻手,護住了花箋。
那陣仗,像極了考試時不讓隔壁桌抄答案的惡毒同學。
葉夙雨被這一招搞得愣了一愣,莫名感覺自己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同時又覺得蕭瑾做出的動作詭異中帶著一絲孩子氣。
果然,不遠處用餘光觀察著這邊動靜的楚韶,也輕聲笑了笑。
楚韶已經寫完花箋,貼進了天燈內部,於是便放下筆,緩緩往蕭瑾這邊步來。
蕭瑾雖然比楚韶晚寫許多,不過因為她並不是很會寫繁體字,毛筆在手,依然堅持書寫簡體字。
所以楚韶過來時,她也剛剛放下筆,將花箋貼了進去。
沒能瞧見蕭瑾寫了什麼,楚韶也並不懊惱,唇邊揚起笑容,盯著天燈問:「殿下寫好了?」
算是明知故問。
蕭瑾點點頭。
果然,楚韶下一句話就是:「噢?殿下寫了什麼,寫得這麼快。」
蕭瑾並不會被輕易套話,反問:「我也很好奇王妃寫了什麼,竟寫了這麼久。」
楚韶笑容不變:「妾身只寫了一個願望,希望殿下能夠無病無災,長命百歲。」
我信你個鬼。
蕭瑾想起自己吐血時,楚韶臉上明顯過於愉悅的表情,心裡是一萬個不相信。
於是她也跟著楚韶笑,說道:「好巧,我也寫了王妃能夠實現自己的夙願,一生錦衣玉食,無災無難。」
當然,這只是其中一部分罷了。
而且蕭瑾所說的夙願,自然是楚韶能夠歸堯復國,把男主狠狠踩在腳底下摩擦。
楚韶聽見這句話,眸中泛起笑意:「殿下祝妾身能夠得償所願麼?那就承您吉言了。」
葉夙雨作為吃瓜群眾,自然不知道兩人在打什麼啞謎,又在暗中較什麼勁兒,只是咳嗽一聲稍作提醒:「主子,王妃娘娘,可以放燈了。」
蕭瑾點點頭,隨後燃了一根火摺子,先是幫楚韶點上,而後再點燃自己的孔明燈。
孔明燈宛如琉璃製成的飛鶴,從二人掌心脫手,飄向夜空。
越升越高,像極了掛在天幕上亘古不變的星辰。
楚韶不喜歡天燈,也不喜歡星星,因為天燈遲早會燃盡,失了光和熱,最後無可挽回地從空中墜落。
而星星,那樣高高在上俯瞰著整個世間,它很明亮,卻以永遠存在的姿態,對世人的苦難視而不見。
她並不抗拒承受痛苦,甚至在無比乏味的時刻,會享受鮮血淋漓的痛楚帶來的快感。
久而久之,愉悅和痛楚,她已經分不清哪一個到底更真實。
楚韶不討厭這種感覺,但厭惡被俯瞰。
不過當她和蕭瑾站在一起的時候,很奇妙。
楚韶看著蕭瑾放開手,任由掌中天燈飛向高空,於是她也放開手。
蕭瑾跟著牧民們一起抬頭望向天空,追尋著屬於自己放走的那盞燈,於是她也抬起頭,看那盞跟星辰融為一體的孔明燈。
看著看著,蕭瑾的眼睛裡映出雪一樣的燈火。
之所以說是雪,因為那樣的顏色很皎潔,即便失去了溫度,依然好看到像是剛剛飛向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