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頁
因為有些人只是站在那裡,便壓迫感十足,讓人覺得臉上長了一張嘴都是多餘的,唯一能做的就是裝成啞巴。
將蕭瑾看了半晌,北齊那隻向來高傲的朱雀,卻忽地笑了笑。
蕭瑾瞧著蕭霜唇邊勾起的淡淡笑意,許是春山空繚繞在台子上的緣故,她看不太真切,也覺得不太真實。
所以未曾鬆懈,放下對此人的警惕。
畢竟有些人就是那樣,無論笑與不笑,都只會讓人產生出一種錯覺:對方很危險,而且很要命。
最終還是蕭霜先踏出一步,打破了凝滯的氣氛。
蕭霜身披的朱衣很長,顏色也是如血一般的熾烈鮮紅。她拖著尾袍,走到了蕭瑾跟前。
這時候,蕭瑾發現蕭霜朱衣上所紋的銀鶴,精細到幾乎可以以假亂真了,衣袂順著寒風飄揚,像是在問月台上盤旋起舞。
雪依然下個不停。
在蕭瑾的注視下,蕭霜抬起手,替對方拂去了落於肩頭的碎雪,然後極為平淡地說:「瘦了。」
蕭瑾:「……」
她不知道該回答什麼,畢竟也不可能附和道:是的,我瘦了,姑姑真是好眼力。
或者頂嘴一句,其實我沒瘦,是您眼神不好。
不知道回答什麼,蕭瑾索性不答,靜靜地望著蕭霜,以沉默應對。
既然說什麼話都會出錯,那麼最好的回答就是不說話。只有這樣,才不會出任何差錯。
蕭霜似乎習慣了蕭瑾的沉默,片刻後,笑了一聲。
未曾責怪蕭瑾,反倒行至她身後,伸出指節握住了輪椅把手:「外面冷,進去說話。」
王府侍女瞧見蕭霜接手了輪椅,連忙後退一步,替對方讓出位置。
跪在台上,目送著二人入殿。
問月台到大殿的距離本來算不上長,只是走一路跪一路的宮人,將這段路途襯得極為漫長。
更何況,現在是坐擁七城的蕭霜在給自己推輪椅,蕭瑾享受著這份殊榮,同時內心也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這可是昭陽長公主啊。全書最粗的大腿,居然在給她推輪椅。
蕭瑾有點懵了,也有點飄了。
尤其聞到問月台上的「春山空」之後,心情尤為複雜。
一邊背刺,一邊又給顆棗子吃,蕭瑾搞不明白,蕭霜到底想幹什麼。
跪倒在地的宮人們也沒有料到,按照祖制來說,燕王廢了雙腿,便再無登上那把椅子的可能。
但昭陽殿下依然十分寵愛燕王,甚至還親自為蕭瑾推輪椅。
燕王此人真是……
何德何能!
蕭瑾知道宮人們在想什麼。畢竟她也在想,原主究竟何德何能,竟能憑一己之力把大腿抱得這麼緊。
如果不是盒飯領得太早,恐怕就沒男主什麼事了。
也就在眾人各懷心思,揣度著蕭霜的用意時,蕭霜本人卻對周圍的眼光視若無睹。
將輪椅推入殿內之後,為了不讓蕭瑾覺得冷,甚至還特意吩咐宮女將銀骨炭備好,將房間烘得暖一些。
西山窯的銀骨炭,是上好的木炭。
此炭暖而耐燒、難燃不易熄,只待在銅絲罩里燒上片刻,滿室便會溫暖如春。
在大齊,銀骨炭起初僅供皇帝與後妃使用。只不過昭陽、昭華兩位長公主地位非凡,當她們離開封地,前往京城過節時,內務府便會將最好的木炭奉上。
蕭瑾在木炭方面,看出了內務府對蕭霜的態度。
而整個京城,此時也在暗中觀察著問月殿的動向,試圖摸清楚蕭霜對蕭瑾的態度。
不過事實證明,蕭霜的態度一如既往。
一如既往地很難讓人摸清。
眼下蕭霜遣人取了蕭瑾身上的大氅,捧了杯茶,和她聊了兩句。
由於是在嘮家常,故而語氣慵懶,態度隨意,像極了家中長輩與晚輩閒聊。
雖然僅是隻言片語,但蕭瑾也能感受到,蕭霜應該對自己沒什麼惡意。
問就是直覺罷了。
一個人想殺另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同樣,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沒有惡意的眼神,也是藏不住的。
蕭瑾不是原主,只是看過原著。
雖然不知道蕭霜對原主的真實態度究竟是怎樣的,但通過短暫的相處,她也能隱約感覺到,對方可能真的是在把原主當成小輩來愛護。
那麼問題就來了,如果蕭霜對原主沒有敵意,問月台上的春山空又是怎麼一回事?
蕭瑾正在思考刺殺一事,不料蕭霜看著她,居然主動提及了此事。
只見蕭霜放下瓷杯,微笑著說:「瑾兒,雖然你如今還小,但以後做事,記得把殘局收拾乾淨。」
蕭瑾微微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蕭霜到底在說什麼。
卻見蕭霜面色淡然,繼續說:「世上之人無非只有兩類,一類是幫你的,另一類是與你不相干,或者阻礙你的。」
「後者於你無益,反倒還會壞事,便要掃除。若是因為一時心軟,輕易放過,說好聽點是仁慈,往壞里說,則是優柔寡斷,難成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