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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瑾婉拒了。
理由很充分,她是人,就算擠進仿生人的行列,也是局外人。
執行官說:「但你是人類,回到二十一世紀之後,早晚有一天,你的肉.體會死亡。」
「如果你來到我的世界,我可以把你的意識傳輸進機械里,這樣你就能夠享有無窮的生命。」
蕭瑾笑了一聲:「你是指永生嗎?」
執行官沉默。
「可在我看來,擁有永恆的生命,並不見得就是一件好事。」
蕭瑾說:「美好的東西之所以珍貴,往往因為只在瞬息。若是一生所有時刻都美滿順意,那麼再圓再滿的時刻,也會顯得平平無奇。」
執行官問:「所以,你不想獲得永生?」
「對。」
「為什麼?」
「因為無盡的生命,反倒會讓時間失去意義。」
蕭瑾笑了笑:「我只求此刻美滿,此生少些遺憾,便足矣。」
而在此刻,蕭瑾駐足在院內,卻躊躇不前。
萬一釋明用問天儀推演出的那位故人,不是她蕭瑾,而是什麼王瑾楚瑾之類的,也不是沒有可能。
蕭瑾正如此想,抬起頭。
卻見寺院內,姻緣樹下,現出一抹禪衣。
老槐樹上綁著紅緞子,系了許願簽。
風吹過,滿眼灼目的紅,清脆鏗鏘,木籤隨紅綢飄揚。
故人迎風而立,身側伴有一雪鶴。
眉目依舊,恣意如朝陽。
手持菩提珠,上前,微笑著對蕭瑾說:「我見施主面善,想來即是有緣。」
「施主可否告知名姓,我也好在佛前,為你求些庇佑,求一段善緣。」
蕭瑾看著她,回道:「我姓蕭,蕭瑾。」
蕭霜微微愣了愣,隨後一笑:
「瑾,真是極好的名字。」
蕭霜褪下菩提珠,執起蕭瑾的手,替她纏在腕間。
轉過身,回房去,消失在姻緣樹下。
雪鶴緊隨其後,相依不離。
……
又過了些時日,微雨春風,正是出遊時。
蕭瑾與楚韶共乘舟,泊於湖上。
穿橋過河,岸邊桃柳爛漫,輕絮自在飛揚。
有兩位女孩正在賣花,攤前擺得滿滿。卻因初出茅廬,尚膽怯,賣了大半日,沒賣出去幾枝。
蕭瑾盯著兩孩子的臉,往事浮上心頭。
大些的女孩子,許是察覺到了蕭瑾的視線,抬頭一望,對上她的眼。
不知為何,鬼使神差的,竟是捧起一朵沾了露水的玉蘭花,伸手遞至舟楫前:「姐姐,要買花嗎?兩文錢一朵。」
蕭瑾垂眸看著女孩手心裡的那朵花,抬頭,看了看身側之人。
楚韶對她笑:「您要買麼?」
大些的女孩子,另一隻手攥住衣角,緊張地盯著蕭瑾。
蕭瑾笑了笑,抬手接過女孩掌心的花,放下一錠銀兩,道一聲:「多謝。」
女孩拿著銀子,焦急地在岸上追,然而那一葉扁舟,已經往遠處盪了。
又過了半年ʟᴇxɪ,齊國下了一場大雪。
蕭瑾和楚韶落腳在羊角巷,吃了兩碗水豆腐,一碗甜,一碗咸,披雪歸去。
途徑巷尾,見雪裡埋著一道青影。
二人對視一眼,把著青衣的人從雪中撈起來了。
那人臉唇蒼白,被楚韶不情願地背在背上,還在打著哆嗦說:「多謝二位,多謝。」
蕭瑾在旁走著,忍不住問:「蘇大夫,你怎麼會來齊國,還在雪裡埋著?」
蘇檀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也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知曉自己的名字,只迷糊道:「我混錯了藥,不小心中毒了……」
蕭瑾腳步一頓,隨後笑出了聲。
四季之末,一個風雪夜。
執行官告訴蕭瑾,楚韶的狀態很穩定,她們現在已經可以收拾收拾,準備回現代了。
蕭瑾看著身側的楚韶,卻有些緊張:「韶兒,你願意跟我一起回現代嗎?」
楚韶眉眼帶笑:「殿下,我當然願意。」
「可這裡,不是你的故鄉嗎?」
「不,殿下。」
「你才是我的故鄉。」
雪越下越大,蕭瑾牽住楚韶的手,覺得果然,我妻的手,就是世界上最柔最暖的。
偶然一日,抓住了,就再也不想放開。
大雪漫天飛揚,在此浮世,蕭瑾說出的最後一句話是:
「好,我們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