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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腔里的苦味還未散去,蘇檀輕嘆一聲,放下了瓷杯。
片刻後,看著那盞瓷杯,卻蹙了蹙眉。
茶水上漂浮著嫩芽,本不是什麼稀罕事。但在此時,如果蘇檀沒有看錯的話,水面好像在……晃動?
蘇檀眉頭緊皺,心中生出警惕之意。
恰此時,屋外傳來了車輪滾動聲。
車夫揮鞭擊打著駿馬,鐵蹄沒入雪地,碎玉飛濺。
蘇檀直覺有異,藏錦巷雖然地處齊國都城,但位置偏僻,夜間鮮少有人會踏足此地。
今日天氣又冷,哪裡會有人願意驅車造訪,只怕來者並非什麼善茬。
這般想著,蘇檀起身,向窗外望去。剛瞧見衛兵鋥亮的護甲,屋外便響起了叩門聲。
籠子裡的鸚鵡,尖利地叫了一嗓子。
蘇檀沒有出聲詢問,而是悄然從袖間摸出了一枚竹筒。
竹筒里放置著三根淬毒的銀針,對方若想硬闖進來,蘇檀有把握,起碼可以放倒兩三人。
將竹筒攥在了手中,蘇檀才道:「天色已晚,不看診,請閣下改日再來吧。」
門外傳來一道淡漠的人聲:「蘇大夫,人命關天,勞煩您醫治一二。」
聽完這句話,蘇檀大驚。
她並不熟悉門外人的聲音,然而對方居然知曉自己的名字。
再說了,巷子裡的百姓都喊她「蘇郎中」,哪有人會敬稱她為「蘇大夫」?
蘇檀攥緊了竹筒,正準備假意應付幾句,再尋找脫身的辦法,誰知屋外的人又說:「另外,忘了告訴蘇大夫,本王姓蕭,單名一個瑾字。」
「所以,您手上的銀針可以收一收了。」
……
蕭瑾捧起瓷杯,抿了一口熱茶,頓覺周身寒氣一掃而空。
喝著茶,看著忙前忙後,尋找藥材為楚韶解毒的蘇檀,不由得讚賞地點了點頭。
不愧是男主全時期的左膀右臂,簡直就是行走的人形解毒機器。
這麼好的姑娘,怎麼偏偏搭上了男主的賊船。
而在蕭瑾感慨之時,蘇檀已經備好了炭灰和鹼水,護衛們也按照她的指令,正在熬製解藥。
他們一邊用蒲扇煽動文火,一邊納悶,王爺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實際上,蘇檀到現在都沒想明白,齊國的燕王為什麼會認識她,而且還知道她手裡拿著裝了銀針的竹筒。
蕭瑾看著蘇檀時不時往自己這裡瞟一眼,眼神里藏著疑惑。
她依然氣定神閒地坐在輪椅上,品著杯中之茶,心想你搞不明白,就對了。
畢竟在原著里,蘇檀可是出了名的剛,所以自己不得不防她一手。
某段劇情,男主知曉了蘇檀的真實身份之後,曾隱瞞自己齊國太子的身份,特意登門造訪,只不過剛跨進門,險些就挨了一針。
如果不是男主武藝高強,原著恐怕就得把類型改成了。
所以對於蘇檀,蕭瑾半佩服,半警惕。
然而蘇檀並不佩服蕭瑾,也看不透此人,剛才她之所以放蕭瑾進來,不過是礙於對方挑明了身份,自己不能將北齊燕王晾在門外。
對於蕭瑾,蘇檀沒有絲毫好感,但在看見楚韶的面容時,卻愣住了。
因為楚韶的額頭上貼了銀藍花鈿,這枚飾物的形狀,蘇檀似曾相識。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由國師一手策劃的預言,臉色微變。
難道,這個人是……
「蘇大夫,您走神了。」
楚韶眼神溫和,含著笑對蘇檀輕聲說。
但當蘇檀抬起頭,對上楚韶的眼睛時,卻覺得裡面深不見底,就像墨一樣,著物即染。
楚韶垂下眼睫後,所謂的墨又消失了,變成了一泓清水,澄明可容鑒照。
幾乎讓蘇檀以為自己看錯了。
當然,只是幾乎罷了。
蘇檀看著楚韶的眉眼,越發覺得此人與大堯皇宮裡的那位娘娘極為神似。
小時候,她曾有幸見過那位娘娘。
彼時國師尚未亂政,大堯國富民強,絳雲殿內歌舞昇平,貴客們推杯換盞,一派熱鬧。
滿座賓客坐於席間,正欲向堯帝敬酒時,恰有舞女步入大殿。
水袖紅似芍藥,舞姿妖嬈,身段曼妙,讓貴族們移不開眼,舉起羽觴連連稱讚。
芍藥固然動人,只不過當最後一名舞女踏足大殿時,群芳頓時便失了顏色。
女子身著藍衣,銀袖如練,耳垂上墜有一枚翎羽,比宮闕里的仙子更為清冷孤傲。
一舞畢,滿座屏息,寂靜無聲。
蘇檀回想起這些天聽聞的傳言,有些不可置信。
既然來的是燕王,莫非中毒之人就是燕王妃?可是公主剛嫁給燕王,怎會有人想加害於她。
蘇檀想不明白這件事。
待到回過神後,卻發現楚韶已經自行取下了扎在穴位上的銀針,並且喝下了解藥。
算來楚韶服下解藥時,應當距離毒性發作,只剩半炷香的時間了。
蘇檀看著楚韶,神情複雜,知曉她方才忍受著折磨,定是極為痛苦的。
本該受盡千萬寵愛的大堯公主,如今不僅淪為階下囚,而且還要被迫嫁給殘廢的燕王。
明明如此難受,卻依然要在燕王面前露出溫順的笑。
蘇檀攥緊了拳頭,既感到悲涼,又覺得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