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頁
只不過小女兒秦雪衣不懂事,睡前還在嘟囔:「娘,爹爹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雪衣想他了。」
夏三娘心中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拍著女兒的肩,勉強擠出微笑:「雪衣好好聽夫子的話,等雪衣長大了,什麼字都認識了,爹爹自然就回來了。」
可惜家中的大女兒早早地就知了事,窩在被褥里冷冷地笑,只差沒說出一句「爹早就死了,我都知道」。
夏三娘騙得過年幼的小女兒,但騙不過十四歲的大女兒秦雪庭。
自從秦雪庭看見她爹將一箱銀子埋在了院中的那棵樹下,她就知道,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她爹不過只是一名落魄劍客,雖然口口聲聲對她們說,這是他闖蕩江湖賺來的銀子。
但如今世道險惡,江湖紛爭只多不少。
她爹闖蕩江湖僅是幾年光景,哪裡有能耐,帶回這麼多錢財?
直到那夜,秦雪庭倚在樹上溫書,依稀聽見院內傳來一道人聲:「好了沒?殿下那邊還等著的。」
爹的聲音吞吞吐吐:「知道了,這就去。」
那天過後,秦雪庭就再也沒有見過她爹了。
過幾日,夏三娘穿著喪服,一邊在後院裡燒紙錢,一邊嚎啕大哭,也都被她看在眼裡。
秦雪庭還知道,她爹走前,偷偷地把另一半錢財送給了曾經愛慕過的一位女子。
所以看著眼前這幕,甚至還覺得有些諷刺。
想著這些,秦雪庭難以入眠。
故而當她聽見夏三娘的驚呼聲時,猛地從床上爬了起來,連忙拍醒小妹,讓她去床底下躲著。
然而,還沒等秦雪庭也鑽進床底躲藏,便陡然看見一道身影破門而入。
劍刃在夜色中閃爍著寒芒。
幾乎只在一瞬之間,那柄長劍就來到了她的身前。
劍鋒帶著寒意,秦雪庭只能瞧見對方如同看待螻蟻一樣的眼神,還有劈斬而下的長劍。
速度太快,她根本來不及反應,便感受到了劍刃逼近咽喉的壓迫感。
床底下,小妹的哭聲尖銳刺耳,卻掩蓋不住兵器相撞的清脆錚鳴。
緊接著長劍墜落,鮮血潑了一地。
但不是自己的。
秦雪庭渾身發顫,卻聽見了一道輕柔的嗓音:「本來答應王爺不殺人的,可惜,你進來的速度太快了。」
那道聲音好聽得像是碎玉墜入冷泉,似乎還帶著些許惋惜之意。
處於恐懼之中的秦雪庭聽見那人說話,胸腔內劇烈的心跳,竟然神奇的平息了。
只不過當月兒從雲間鑽出,夏三娘也提著燈籠跌跌撞撞地跑進來時,朦朧淺光,便映出了持劍女子的臉。
秦雪庭的心跳停滯了一瞬。
而後變得越發猛烈,如同驟雨傾盆,下了整夜。
直到乘上了那條遊船,秦雪庭依然覺ʟᴇxɪ得,一切都像是在做夢一樣。
跟著那名解救自己的女子上了遊船之後,夏三娘和小妹跪倒在地,對著坐在輪椅上的人行禮。
這時秦雪庭才如夢初醒,跟著二人一起跪下。
楚韶的臉上含著微笑,隨意一伸手,將那幾名身上縛有繩索的刺客牽到了蕭瑾的面前。
「王爺,因為妾身要救那名女孩,所以就只能殺掉那一人了。」
蕭瑾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看著那群人,似乎正在思考該如何處置他們。
秦雪庭聽著兩人的對話,後背卻冷汗直流。
她自小便比尋常孩童懂事許多,此時又怎會不知,自己眼前的這兩人到底是誰。
不過,秦雪庭始終只是低著頭,用餘光瞟著垂在輪椅上的那雙錦靴。
錦靴顏色如墨,卻沒有太多裝飾,可以想見這雙靴子的主人應當是個極其尊貴內斂的人。
不出秦雪庭所料,那人的嗓音確實很冷,像是枝頭晃落的霜雪。
對救自己的女子說著:「王妃,到這邊來。」
秦雪庭微微抬起頭,瞧見楚韶緩步上前,帶著笑意望向那人。
輪椅上那人面色淡然,執起楚韶的左手,捏著錦帕替楚韶擦拭手腕上未曾拭淨的鮮血。
動作緩慢,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柔。
也不知道是不是秦雪庭的錯覺,她好像看見,楚韶攏在袖中的指尖輕輕顫了顫。
待到秦雪庭大著膽子去看時,發現那張好看的臉上依然帶著溫柔笑意,仍是月下驚鴻一瞥的模樣。
只不過,手裡握著的並不是沾血的劍,而是另一人的手。
蕭瑾正在盤算著把這些人先藏起來,等到手上底牌多得足以扳倒老四時,到時候再把證人給抬出來。
她向來不做沒有勝算的事,要做就得徹底掐斷對方的命脈,不留任何翻身的餘地。
正當蕭瑾擦完了楚韶的手,準備等到絕歌回來再做安排時,突然發現,場內眾人竟有一人是抬起頭的。
皺眉看著那名少女的臉,莫名覺得好像有些熟悉。
然而少女卻匆匆地低下頭,垂落的髮絲掩蓋了面容。
秦雪庭的內心十分驚惶。
她知道坐在輪椅上的就是當朝燕王,十有八.九就是她爹奉命刺殺的對象。
「抬起頭來。」
聽到這道淡漠的嗓音,秦雪庭不敢不從,僵硬地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