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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從來沒有想過,我並不是太宗心中的愛女。」
蕭霜的語氣很輕巧,但蕭瑾看過那段回憶,此時只覺得諷刺。
「不過,那些大臣在朝堂上混跡了這麼多年,尚且沒有看出真假。我身在局中,也不會想到太宗只是把我當成一個靶子,想借我之手,剷除掉勾結葉家的亂黨。」
「直到祖父被奪了權,親信也一個個慘遭流放,彈劾我的穆家和陸家卻逐漸開始壯大起來,我才明白太宗給我的偏愛和優待,不過是裹了糖衣的砒.霜罷了。」
蕭瑾靜靜地聽著,看著蕭霜臉上的微笑,一時之間分不清對方的表情到底是恨,還是嘲弄。
不過她還是比較好奇一件事:「姑姑之後是如何東山再起的?」
「本殿還沒有蠢到把所有棋子都擺出來的地步,身邊自然還有可用之人,這也是太宗多希望的。」
「畢竟,他還需要本殿來當他兒子們的磨刀石,若是連本殿都鬥不過,自然沒有登上寶座的資格。」
「可惜,本殿的弟弟們都是一群上不了台面的蠢貨,拿本殿去打磨他們,實在是多此一舉。」
蕭瑾想了想,問:「其中,也包括那位嗎?」
蕭霜知道蕭瑾說的是誰,神情卻沒有任何變化:「本殿注意到了蕭燁,當時他體弱多病,生母的出身也算不上好,常年不受太宗待見,所以本殿動了想扶持他的心思。」
蕭瑾有些訝異,畢竟在封建王朝,直呼帝王的名諱可是死罪。
之後轉念一想,反正齊皇都病重垂危了,別說連名帶姓地喊了,就算喊狗皇帝估計也沒人知道。
蕭霜顯然也是這麼想的,淡淡地說:「於是本殿幫了蕭燁一把,讓他在太宗面前嶄露頭角,他也十分識趣,很快就依附了本殿。但在之後,本殿卻被他和太宗聯起手來算計了。」
說到此處,蕭霜看了蕭瑾一眼:「你已經看過慎親王的密信,想來應該知曉了當年之事。」
蕭瑾微愣,而後問:「您知道慎親王會把密信給我?」
「他如果想救他女兒,唯一可以利用的籌碼就是當年的秘辛,他必然會在臨死之際向你求援。」
這樣啊。
蕭瑾算是明白了,但凡是她知道的事,恐怕基本上都是在蕭霜的默許之下進行的。
可能蕭霜唯一沒有料到的,就是自己有系統提供的記憶碎片。
說到那件往事,蕭霜的聲音里多了幾分疲憊:「太宗念及本殿還是他所謂的愛女,向來不動本殿,只動本殿身邊的人,先是葉家,再是鳳凰兒。」
「本殿不敢對鳳凰兒太好,若是教旁人知曉,定會加害於她。但太宗是本殿的生父,他實在太了解本殿,不惜利用堯國質子辛再三試探,本殿隱忍許久,終是不願忍了。」
「所以您殺了質子辛?」
考慮到慎親王在信里提及到的東西有限,蕭瑾還是明知故問了一下。
「本殿的確殺了他,但如今想來,實在該留他一命。本殿時常想,萬一呢?萬一太宗就不再試探,放過本殿了呢。」
蕭霜的語調卻逐漸冷了下來:「但他從來不曾想放過本殿,在本殿殺死質子辛,拂了他的面子過後,他便要報複本殿,下旨遣了鳳凰兒去和親,想逼本殿動用底牌,做出謀逆之舉。」
「但他沒有料到,本殿並沒有將唐翎潛伏在堯國的人馬召回,而是讓她提前動手了。」
蕭瑾知道蕭霜說的是哪件事,不過還是得裝一裝:「姑姑說的可是堯國內亂一事?」
蕭霜點點頭:「當時南錦並不在本殿的掌控之中,時機也尚未成熟,南錦若是敗了,唐翎也得死,埋了多年的暗棋便毀於一旦了。但太宗既然出手,本殿只能如此做。」
「本殿要讓太宗知道,就算本殿是大齊的公主,凡事皆以大齊為重,但若是步步相逼,本殿怒了,也不介意掀了棋盤,玉石俱焚。」
蕭瑾想起昨天她讓唐翎解棋,對方卻將棋盤掀翻當做破局之法,頓時覺得這兩人還真是有點像。
夠狠。
蕭瑾雖然是來找蕭霜要解藥的,但作為一個合格的聽眾,都聽到這裡了,她還是問了一句:「姑姑,然後呢?」
「然後?」
時隔多年,蕭霜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蕭瑾,依稀相識的一段眉目,像是看見了太液池湖面上的每一寸光影。
但她只是輕聲說:「沒有然後了,後來下了一場大雪,本殿還是輸了。」
蕭瑾沒有出聲。
因為她知道,蕭霜不是在看她,而是在透過自己,看另一段記憶。
蕭霜說:「瑾兒,你知道嗎?本殿不喜歡玉石俱焚的結局,但從下令對你放出那支毒箭開始,本殿就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準備。」
「本殿不怕死,可是有些事情,本殿會記恨一輩子的。」
「你可以恨本殿,但你的腿若是還能走路,四皇子那一派的人不會相信本殿,只有當你徹底陷入絕境,本殿扶持另一位皇嗣,才能順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