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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畔依然含著微笑,心思卻不知飛往了何方。
片刻後,楚韶走出了營帳。
離開之前,她回頭看了蕭瑾一眼。然後俯下.身,輕輕吹滅了案上的燈盞。
夜還很長。
……
噼啪——
蠟燭濺開火光,照亮了站在暗室門口的那道身影。
對於突然出現在牢房的楚韶,奉命看守百里丹的守備軍連忙拱手行禮,內心卻分外為難。
葉副統領走前特意交代過,吩咐他們看好牢房,連一隻蒼蠅都不能放進去。
奈何楚韶馬不停蹄地從長風圍場趕回王府,手上還拿著王爺隨時戴在指間的玉扳指。
他們只能恭敬地將楚韶領往修建在地下的暗室,拉開牢門:「王妃娘娘,就是這裡了。」
「有勞各位。」楚韶收回掌中玉戒,含笑點了點頭。
守備軍告退之前,找出一根火摺子,點燃了牢房裡為數不多的幾根蠟燭。
蠟油順著燭柱緩緩滴落。
百里丹滿是血污的臉龐,在燭光照耀下分外清晰,本就虛弱布滿褶皺的面容,此時也更顯老態。
他像是被久違的光線刺痛了,許久才睜開眼。
在百里丹的注視下,楚韶踏過地面的斑駁血跡,在牆壁上拖拽出搖晃的陰影,緩步向他靠近。
噠——
噠——
腳步聲清晰迴蕩在空曠的牢房內,伴隨著鮮血從刑具上滴落的聲響,整個暗室瀰漫出一絲悚然。
燭火搖曳。
楚韶在火光中彎起唇角,嗓音溫柔輕緩:「圍場狩獵時,有人曾告訴我,說燕王殿下之所以會落下腿疾,並非是那場雨惹出的禍端,而與天上的太陽有關。」
「百里前輩,那時您潛伏在大堯,應該也知曉其中一二吧?」
百里丹抬頭望向楚韶,咳嗽連連:「老朽,老朽並不知曉王妃娘娘您在說些什麼。」
「真的嗎?」
「千真萬確,老朽並非您口中的那位姓百里的前輩,老朽不過只是一名江湖郎中,歪打正著會治些病罷了。」
老者看起來病得快要死掉了,似乎沒有任何力氣再撒謊。
楚韶看著百里丹,卻只是笑。
半晌,隨意聊起了一個毫無關聯的話題:「百里前輩,您施針救人時,習慣用那隻手?」
百里丹遲疑片刻,答道:「右手。」
話音剛落,悽厲的慘叫聲陡然在暗室里響起。
楚韶拔出匕首的速度極快。
幾乎只在燭影搖晃的瞬間,她便舉起匕首,砍斷了百里丹右掌上的一截小指。
「啊啊啊——」
沾滿鮮血的指節砸在地上,滾落一圈猩紅。
百里丹歇斯底里的喊叫聲縈繞在耳畔,楚韶心中愉悅異常,語調都變得甜蜜輕快:「百里前輩,我今天很開心。」
「因為她說她很想我,特別想我。」
百里丹當然不知道楚韶說的是誰,他只是顫抖著身體瞪圓了雙眼,喉間發出驚恐的喊叫。
他看楚韶的眼神,仿佛在看地獄裡的惡鬼。
盯著那段眉眼,百里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高聲叫道:「是你……你難道就是當年那個……啊……!」
血刃出鞘,再斷一指。
鮮紅粘稠的液體沿著刀刃滴落,淌在了那段白皙細弱的手腕上。
楚韶沒有在意百里丹的魘語,笑吟吟地望著他,繼續講起方才還未說完的話:「百里前輩,雖然我並不喜歡被人打斷,但我今天很開心,所以我會再給您機會。」
「您有十次機會說出您所知道的全部信息,而在剛剛,您已經用過兩次了。」
「我的耐心有限,所以從現在開始,還剩八次。」
……
長公主營帳內。
夜色已深,蕭霜仍然身著正裝倚在榻上,伸出修長如玉雕的幾根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著金釵垂墜下的流蘇。
燈燭暖光映照在側臉上,卻並不能為那張面容添上幾分暖意。
待到梳理好了纏成一團的流蘇,蕭霜才將金釵放回匣子裡,抬眼望向跪在地上的淑妃:ʟᴇxɪ「卿安,你應該知道,陛下病了。」
淑妃應道:「臣妾知道。」
蕭霜語調淡漠:「所以,你現在應該待在陛下的帳中,而不是跪在本殿面前。」
淑妃沒有說話。
半晌後,她軟下膝蓋跪倒在地,對著蕭霜重重地磕了一個頭:「臣妾自知罪無可恕,但求……但求殿下放過臣妾的母族,當年之事,只是臣妾一人的主意,他們並不知情。」
蕭霜本是斜倚在榻上,此時卻換了個姿勢,微微傾身,借著明亮燈火垂眸看向跪倒在地的淑妃。
眉峰微皺,似乎正在思考對方到底在說些什麼。
淑妃光潔白皙的額頭依然緊貼著地面,心跳沉重如擂鼓,呼吸也略顯不暢。
蕭霜的聲音從榻上傳來:「以你當年的家世,本不足以入宮成為后妃,是本殿顧及到你母親曾當過昭華的姆媽,這才遣人打點關係,讓你進了宮。」
「殿下的恩情,臣妾一直銘記在心,時刻不敢忘。」淑妃抬起頭望著蕭霜,額前已經多了一條血印。
對上的那道眼神,卻冰冷充斥著厭惡,讓她如墜深淵。